陳牧的目光終於從手中的書本移開，看向姜清河，說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姜清河說道，“你應該也看得出，莫御天並不忠於我們姜家。否則，半個月前，佛門圍攻京城時，他不可能不出現。所謂五十年大限，只是他跟神武皇帝的一個承諾。從始至終，莫御天的心裏，都只有一個女人。”
莫御天作爲神武皇帝麾下的神將，按理說，大魏皇朝遭遇滅頂之災時，一定會現身，保護姜家的江山。
可是他沒有，整整十天時間，帝陵那邊一點動靜也沒有。
這隻能證明，莫御天對大魏江山的存續，絲毫不放在心上。
這一點，姜清河能想得到，陳牧肯定也能想到。
姜清河不等他開口，又道，“不論你想扶持什麼人，大魏也好，義武天王也好，還是別的什麼勢力，都能很快平定這亂世。可是，你偏偏什麼都不做。任由這亂世繼續存在下去，這可不符合你們書院一貫的主張。”
陳牧不由來了興趣，問道，“那你覺得我想做什麼？”
姜清河的呼吸變得有些粗重，緩緩說道，“你想要徹底顛覆這個世界，讓天下變成一個大同世界，對嗎？”
旁邊的聶紅衣和林景鈺見她這話，竟然帶着質問的意味，都有些驚訝。大同世界，乃是儒家的一些先賢提出來的理論。乃是許多儒家子弟理想中的世界。
這有什麼不好的嗎？
果然是個聰明的女人。
陳牧見她洞察了自己的一部分用心，心裏暗贊。他難得地想多說一些，道，“送你一篇文章。”
說着，他刷的一下，取出了紙筆，大筆一揮，很快就寫滿了一篇。
在場的三個女人看去，只見上面寫道，“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這是一篇孟子所作的《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陳牧直接拿出來用了。
三個女人看完之後，神情都有些震動。
姜清河擡頭看向陳牧，等着他的解釋。
陳牧將筆收好，道，“在上古之時，這個世界強者輩出，妖族有妖帝，巫族有天巫，人族有道尊，人王，還有魔君。可是到了現在，別說天仙了，連地仙都沒有一個。是這方天地變了嗎？不是。是今人不如古嗎？也不是。
“這一切，都是源於你們姜家的姜凌霄，一個斷天梯，徹底打斷了這個世界的上升通道，連元神都不允許出現，又是天譴，又是五十年大限。就是爲了你們姜家能夠江山永固。
“可是這有用嗎？不過五百年，姜凌霄苦心構建的一切，就轟塌了。
“在神隕宮，你也見過那三大星域的人，一個門派，就能派十幾個人仙出來。據玉真說，光是一個天瀾星域，估計有十名天仙存在。
“這片無垠的星空中，像天瀾星域這樣的世界，又有多少？
“我們這個世界不是孤立存在這個茫茫宇宙的，天外樓，紅塵仙宗，還有劍宗，都是來自其它星域。說不定哪一天，就會有別的星域的人來到這個世界。
“到時候，若是他們要入侵這邊，我們要如何抵擋？”
一翻話，讓聶紅衣和林景鈺聽得目瞪口呆，怎麼也沒想到，上次陳牧失蹤那一個多月，竟然是碰到了別的星域的人。
其他星域，對她們來說太過遙遠了。
而姜清河，則有些沉默。
陳牧繼續說道，“如果，這個世界再出現一個皇朝，不過是進入下一個輪迴。說不定哪一天，又冒出來一個神武皇帝，統一了天下後，又開始要斷天梯了。所以，我不會強行幫助哪個勢力平定這天下。”
姜清河終於開口了，咬着牙說道，“不是有你在嗎？只要你在，就不會出現這種事情。”
陳牧笑了，“我可不想一輩子給這個世界當保姆。再說了，總有一天，我會離開的。”
“我就知道。”姜清河盯着他，“你早就想好了，要離開這裏，對吧？”
陳牧沒有回答她的話，說道，“一個月後過來找我。”
不等姜清河再開口，一甩袖子，就將她送走了。
旁邊的聶紅衣和林景鈺心思各異，想着剛纔兩人的對話，越想越是心驚。這裏面蘊含的信息量太大了。
至於林景源，還在懷疑人生。
書院外十里外，姜清河憑空出現，看着書院的方向，恨恨地說道，“你想甩掉我跑了，想都別想。”
說完，她人已經消失在原地。
天快黑了，林家的馬車內，林景源神情依舊有些茫然，突然，他看向旁邊心事重重的妹妹林景鈺，說道，“你早就知道了，對吧？”
林景鈺愣了一下，問，“什麼？”
“他，就是他。”
林景源這句話說得沒頭沒腦的，她卻聽懂了，點點頭。
林景源臉色變得極爲難看，“爲何不告訴我？”
那個當年擊敗了他的人，就是江夢洛的未婚夫，也是書院的那一位，如今的亞聖。
他花了大半天的時間，才接受這個事實。
林景鈺說道，“哥，你知道儒家的三緘其口嗎？”
林景源不由頹然，對啊，那人不想讓人知道這件事情的話，別人根本無法透露半句，連暗示都做不到。
他妹妹確實不是有心要瞞他的。
可是，想到自己這麼多年了，在心中竟然以亞聖作爲假想敵，心中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
林景鈺沒有再理會他，此時，她也是滿腹心事，腦子裏不停地閃過剛纔姜清河說的話，陳牧要離開這裏，前往別的星域。
也許，就在他除掉莫御天，救活夢洛姐姐之後。
也就是，最多一到兩年。
夢洛姐姐已經是元神了，陳牧一定會帶她離開。
那麼，自己呢？
林景鈺有些茫然。
……
一晃，一個月過去了。
此時，書院已經重建完畢，京城的大比也已經有了結果。
這一日，姜清河再次來到書院，那些來自各大勢力的人，都已經離開了。
這一個月裏，整個天下的局勢，依舊是維持着現狀。唯一有戰火的地方，就是西域諸國。
佛門勢力在京城一役中，幾乎全軍覆沒。在西域諸國失去了威懾，一些最先出現元神境的國家，不由生出了野心，開始攻伐別的國家，一時間，西域諸國戰火紛飛。
與此同時，一直縮在永州的雷繼東，開始向大月國進軍，很快佔得了大片的領土，建起了新的根據地。
中原幾大勢力，還有北蠻那邊，都按兵不動。陳牧劃下了線之後，他們不敢向外擴張，只能苦練內功，挖掘自身的潛力。
姜清河最關注的，就是永州的雷繼東，得到了魔門之助，他們的勢力膨脹極快，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佔了大月國近一半的領土。麾下的人口，已經超過了百萬。
“你來啦。”
姜清河到了那座院子，陳牧已經在那裏等她了。除了她之外，就沒有其他人了。她走過去坐下。
陳牧問，“你找到他的蹤跡沒有？”
姜清河說道，“他一直躲在帝陵。那件萬靈鏡，就在帝陵裏面，無法取走。他要一直觀測，以此來確認你的位置。”
陳牧點點頭，說道，“自從我突破到人仙境後，就能感覺到冥冥中，有一雙眼睛在窺視着我，應該就是那萬靈鏡了。”
“你如果離開書院，或者氣息消失，他肯定會逃之夭夭。”
“這不難，只要留一個化身在此處便可。只是，莫御天就在帝陵。我若前去的話，很可能會將他提前驚醒。”
陳牧還不想這麼快跟莫御天對上，時機還沒到。
突破到人仙境之後，他終於能夠撥開歷史的迷霧，得知一些關於神武皇帝的事情。
比如說，神武皇帝的修爲，在此之前，他一直沒有在任何一本歷史書上見過。完全是一個謎。
他成就了人仙后，終於知道了謎底。
神武皇帝繼承的是人王的道統，走的是帝皇一脈，憑藉破北蠻，平西域，驅逐妖族的無上功績，突破至天仙境界。
這些記載，用一種類似“筆削春秋”的手段給封住了，很可能是史家的手段。只能說，神武皇帝的麾下，真是人才濟濟。
神武皇帝可是一位天仙，佈置的後手，肯定不會那麼簡單。直覺告訴他，帝陵中，有着不可預知的危險。
姜清河冷哼一聲，說道，“他就是想借莫御天之手，將你除去。最好是兩敗俱傷，他好漁人得利。”
陳牧拔出一根頭髮，遞給她，說道，“你若是能將他引出來，就扯斷這根頭髮。我立馬就能感應得到。若是無法將他引出，就要再等一年。”
再過一年，夢洛的大限就要到了。所以，無論如何，他都要進入帝陵，奪得一枚天地靈根青蓮子。
“好。”
姜清河伸手將那根頭髮接過，拿出一個紫色的荷包裝好，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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