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燕琅有些狼狽地轉過視線,不敢看程榭之,也不敢接他的話,只聽得見自己突然加重的呼吸聲。

    偏偏程榭之是慣會得寸進尺的人,他手指繞上燕琅的頭髮,親密無間的姿態:“陛下?”

    他拉長了懶洋洋的語調,滿是玩味的笑意,再近一寸就要貼上燕琅的肌膚。

    燕琅忍無可忍,抓住他的手腕將人往自己的方向一帶,程榭之猝不及防被他拉入懷中。這是一個危險而親密的姿勢,同時讓程榭之巧妙被禁錮在原地掙脫不得。程榭之彷彿也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他慢吞吞地放軟了一點神情,乖巧地對着燕琅眨眨眼睛,是一個示弱的無辜姿態。

    燕琅微微嗤笑,他敢保證只要自己稍一心軟,程榭之馬上會順勢溜走。他手掌抵上程榭之不易察覺往下彎的腰,同樣無辜地對着懷中青年淡淡一笑:“榭之不是想知道我準備怎麼賠禮道歉嗎?”

    或許是本體身爲一隻貓的緣故,程榭之的骨骼比一般人要更柔軟。見想要趁着縫隙折腰逃跑的想法被燕琅戳穿,程榭之若無其事地坐正開口:“我不想知道了。等你準備好了要給我賠禮道歉的時候再說吧。”

    要不是一大半的生機都置換給了燕琅,如今無法再維持人形與貓行的相互轉化,程榭之早變回貓咪的模樣溜之大吉,哪裏還要在這裏當任人宰割的魚肉。

    燕琅卻笑了笑:“可是我現在就可以告訴榭之啊。”

    ……

    系統絕望地捂上了眼睛,不忍心再看宿主給自己挖了個坑還主動給自己埋了土。同時它又有點幸災樂禍,等以後宿主還敢取笑它的時候,它一定要用這件事來嘲諷宿主!

    *

    燕琅的道歉禮物還沒有來,長陽侯那邊的事情先一步出了結果。羽林衛沒有在長陽侯府找到唐子衿的下落,卻意外搜查出長陽侯府的小侯爺和幾個皇室宗親交往過密的書信往來,其中用詞頗有不敬。這就足夠長陽侯府喝上一壺了。

    燕琅降了他的爵位,暫時罷免了他在朝中的任職,令他在府上閉門思過。這一個消息把侯府老夫人嚇得暈過去,當天差點沒醒過來,養了幾天終於恢復了點精氣神時,小侯爺突然打着沖喜的名義,將養在外面宅子的唐子衿娶進了府。

    小侯爺爲唐子衿改名換姓,只說她是平民良家女子,但老夫人見過唐子衿多次,豈有不認得之理?當下兩眼一翻又暈了過去。老夫人醒來的時候立刻拿了白綾要抹脖子,逼迫小侯爺放棄唐子衿。唐子衿大感委屈,只覺得顏面無光,也哭哭啼啼說要落髮爲尼。

    這下小侯爺焦頭爛額,左右爲難,整個候府更是雞飛狗跳。

    葉禾月不由得慶幸還好自己沒有嫁過去。她搖搖頭,也不多加理會,只一心一意忙起自己經營的繡坊來。

    程榭之把這事當笑話聽,覺得唐子衿可真是個妙人,到哪兒都腥風血雨,偏生她全然清白無辜,萬般可憐。

    系統也關注着事態的發展,它有些疑惑地對程榭之道:“唐子衿身上的氣運小消失了,重歸天地之前我捕捉到了一部分。”

    “原來氣運也會消失啊。”

    系統有點感慨。

    “唐子衿的氣運來自能夠庇護她的唐國公府,如今樹倒猢猻散,她沒有尊貴的身份,自己又立不起來,還有什麼氣運?”程榭之倒是一點也不覺得奇怪,“世間的事情原本就不是一成不變的。人的命運和氣運當然也會隨之改變。”

    系統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又說:“下一個世界要跳躍的時空座標有點遠,幸好我們已經收集了不少能量。我感覺下一個世界可能有點特殊,宿主,你要儘快做好準備——雖然我知道現在您忙着談戀愛,但我還是提醒您一句。”

    “如果你不能儘快排除故障,給我一個稍微正常一點的身份。那麼我做再多準備也沒有用。”程榭之微微一笑,說不出的嘲諷。

    系統委委屈屈地滾到角落,再一次開始排查原因。

    程榭之垂眼,腕骨上套着的鮮紅珠串如血,鮮豔奪目。他無聲地呼出一口氣,還是沒有去碰手腕上的珠子。

    ……

    在程榭之幾乎要忘記,他還坑蒙拐騙過來燕琅一個道歉禮物的時候,年輕的帝王處理完奏摺,突然開口:“我找欽天監算過日子了,下個月初八是十年難得一見的大吉日。我們那天成婚好不好?”

    他徵詢着程榭之的意見。

    程榭之見證過不少隆重的婚禮現場,但是這是第一次輪到他自己。青年幾不可察地動作一僵,隨後若無其事輕快地迴應:“好啊,我都可以。”

    他看似不在意地說着,緩慢攥緊一片滑落的衣袖,悄悄拭去手心裏的汗珠,表面風輕雲淡,不放在心上般。

    燕琅將禮部擬訂的大婚流程遞給他:“我已經去掉了一些繁瑣的流程,你若是還有不喜歡的就劃掉。”他知道程榭之並不是很喜歡這些繁瑣的禮儀規矩,也將大婚儀式一再精簡。

    禮部從未碰到過皇帝同男子成婚且昭告天下的事情,忙活了三天才終於敲定一個大致的流程,尤其是這位帝王特意對禮部尚書強調,他不是立後,而是成婚。讓禮部尚書更是額頭抹了一把冷汗。

    雖然聽上去是兩個差不多的說法,但是從皇帝口中說出來,那就大有文章。讓整個禮部都戰戰兢兢提心吊膽。好在程榭之沒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禮部尚書才勉強放下一顆懸着的心。

    禮部尚書自然知曉燕琅對這場婚事的看重,殺伐果斷的帝王難得在朝堂上沒有直接將反對娶男後的臣子處決,而是採用更加迂迴溫和的手腕,讓迂腐的老臣閉嘴。或許是燕琅不想他的大婚有任何不完滿的地方。

    也因此,不少大臣都覺得燕琅要和程榭之成婚其實反而是件好事。至少在程榭之面前,燕琅的脾氣聞所未聞地好。陰差陽錯地,這樁婚事也反而成爲了一件不可多得的好事。

    程榭之接過來掃了眼大致流程,他對古代帝王大婚的儀式完全不熟悉,也不清楚燕琅精簡了什麼流程。他鎮定地點了點頭,算是迴應。

    燕琅笑容淡而輕:“我給你的賠罪禮物準備好了。”

    程榭之聞言,長眉一挑,心底那根微微繃緊的長弦也稍稍一鬆,重新恢復往常的鎮定:“那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

    “今天晚上。”

    ……

    入夜時分,華燈初上。

    程榭之搖着一柄玉骨扇,和燕琅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羣。

    帝王大婚,普天同慶,帝京一個月不設宵禁,東西各坊張燈結綵,火樹銀花,魚龍游走,綵帶絲絛在月色下飄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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