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學生當中聽了一節課,下課後,燕寧趕緊走向講臺,這一動發現好些人和他一樣的想法。老專家被一羣學生包圍住,一點都沒有不耐煩,細心答疑解惑,遇上三言兩語難以解釋清楚的,他就說:“我建議你可以去看這幾本書,看完之後,相信你會茅塞頓開。”
燕寧笑,這個時代的教育因爲那場運動停擺十年之久,好不容易恢復正常,無論是老師還是學生都格外珍惜,前者毫無保留地傳道授業,後者如飢似渴地學習。
燕寧靜等學生問完,不知不覺已經跟着走出教學樓。
回答完最後一個學生,何教授擡了擡眼鏡,看向面帶微笑的燕寧,不覺也笑,這學生倒是沉得住性子,安安靜靜跟了一路,不爭不搶。他和顏悅色開口:“同學,你有什麼問題想問的?”
燕寧雙手舉起黃色文件袋:“教授您好,我研究了個小東西,想請您幫我看看,是否切實可行,哪裏需要更改。”
何教授微微一挑眉,饒有興趣地接過文件袋,隨口問:“關於哪方面的?”
燕寧:“探雷器。”
何教授打開文件袋的動作頓住,疑惑重複:“探雷器?”
燕寧笑得不好意思極了:“我是一名掃雷兵,私下研究很久了,也不知道對不對。”這倒不全是謊話,原身在部隊時的確研究琢磨過,這樣做的也不只他一個,畢竟性命攸關的事情。其實一些設備的改良進步,很多時候都是在實踐過程中由經驗豐富又善於思考的人促成,實踐出真理。
何教授神色鄭重幾分,他點了點頭沒說什麼,只認真地看起來,看着看着神情裏的震驚和歡喜越來越濃,“這都是你畫出來的?”
燕寧點頭。
何教授看看圖紙再看看燕寧,很有些刮目相看。從圖紙上來看,還有幾個漏洞,但是無傷大雅,整體上卻令他醍醐灌頂,困擾自己多年的瓶頸迎刃而解。這會兒他就已經忍不住在心中修正漏洞,不禁心潮澎湃,他覺得這樣設計出來的探雷器是非常高效準確的。
“你大學學的這個?”何教授這份存了幾分試探,如果真是大學畢業不大可能去當掃雷兵,而且從圖紙畫法上來看,他不像專業系統地學習過,倒像是自學成才。
“我初中畢業就去當兵了,”燕寧靦腆一笑,“部隊裏有不少書,戰友也會教我。”
果然是自學成才,何教授痛心疾首,若非那些年教育被嚴重耽擱,這樣的人肯定是有機會深造的,如他這樣被時代耽誤的人整片神州大地上還不知有多少。
“好小夥子。”何教授目光變得更加溫和,“比我那羣學生強,你這個研究非常好,以我的經驗來看,實用性很強,不過具體如何還得驗證過後才知道。”
燕寧面露猶豫之色,片刻後纔不好意思道:“那您能幫忙驗證我那個,我沒有條件去驗證。”
何教授愣了下,深深看燕寧:“讓我做,你就不怕我把你的研究佔爲己有。”
燕寧呆了兩秒,彷佛萬萬沒想到還有這種可能,第三秒回過神來,滿臉敦厚地認真說:“您不會,您這樣的人不屑做這種事。退一步說,就算您想要,這東西在您手上會更快落實推廣開來,也是一件好事。”
“行吧,那我試試看,你的研究你最清楚,你給我打個下手。”何教授拉壯丁。
燕寧連連道謝,喜出望外的模樣。
同樣喜出望外的還有燕寧所在部隊的領導。想通關竅之後,探雷器做起來並不難,做出來並有了實驗結果,何教授自然要通知燕寧的部隊一聲,並且挖人。
何教授深深覺得燕寧被部隊給耽誤了,這樣的人才居然送到前線掃雷,那簡直是暴殄天物,做研究纔是人盡其才人盡其用。
於此結果,燕寧十分滿意,軍工研究院明顯比前線更適合他,似他這樣四體不勤的人,當兵那是在謀殺。
“你小子,有這本事怎麼不早說啊。”大嗓門來源於燕寧的團長。
燕寧就說:“我自己瞎琢磨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就想着先請何教授瞧瞧。”
“怎麼不行了,行的很,人老教授都說你天生是幹這個的料,這幾年在部隊是被耽誤了。”
燕寧:“要不是在部隊,我哪有機會學到這些知識。”
趙團長聽得很高興,不忘本嘛。
“以後跟着老教授好好學,多研究出點像探雷器這樣的好東西來,那就是救了大傢伙的命,我替他們謝你。”趙團長心裏發酸,掃雷那真是用命在掃,哪個月不見血,每一次見血起碼就是一個家庭的悲劇。可不掃不行,總得有人來幹。
燕寧聲音沉了沉,鄭重道:“我會的,首長。”
“好好幹,兄弟們等着。”趙團長朗笑兩聲,“你可替我們團長臉了,領導們商量了下,給你個三等功。”正等着對面推辭或是歡喜,沒想到居然是沉默,趙團長心裏嘀咕,難道是高興傻了,“小燕啊,怎麼沒聲了?”
燕寧的聲音變的沉重:“首長,我能用這個三等功換一個公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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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老太一邊編着竹籃一邊想着燕寧,這都過去七八天了,那個謝向東還在上躥下跳,嘻嘻哈哈他救的人就是他的人,陰陽怪氣孫子窩囊。老太太冷眼瞧着,姓謝的那架勢是不娶到沈丹紅不罷休。
造孽啊,怎麼就惹上這麼一號流氓。
燕老太沉沉嘆出一口氣,臉上的皺紋都透着苦意,看見領着三個兒子過來的沈父之後,變得更加苦,可還得強打起精神來接待。
沈父沒進屋,就在院子裏站着,慢慢的就有好奇心重的鄰居圍過來。
沈父一臉的不高興,質問:“嬸子,燕寧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燕老太心裏咯噔了下:“燕寧找辦法去了,那謝向東總這麼到處嚷嚷,不是個事兒。”
沈父扭臉:“他是找辦法還是躲起來了?”
圍過來的村民神情就有些微妙,私下也不是沒人議論燕寧是不是躲了。
燕老太眼角下沉幾分。
沈父下意識怯了怯,可想起謝向東塞過來的五千塊錢,馬上又有了勇氣:“咱家紅紅被這麼欺負,燕寧卻躲了出去,這算什麼男人,我可不敢把閨女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