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屈,那裏還有,那裏還有。”
屈世途將身邊堆積的蓮蓬,往阿九那推一推:“好了,這些夠做點心了。”
素還真啊,等你回來,大概只能看到一水池的蓮花莖了吧。
劍僧玄蓮就坐在一旁的石桌邊,手裏是一碗黑漆漆的藥湯,他以爲自己經歷那一場戰鬥之後,就該往西方極樂和佛祖報道了,沒想到眼一睜,還在人世,一碗又一碗的苦藥等着他。
眼看着屈世途和阿九快回來了,爲了不在孩子面前丟面子,劍僧玄蓮狠狠心,一口悶了碗裏的藥,苦的劍僧玄蓮頭暈目眩。
阿九抱着蓮蓬,見碗中空空,仔仔細細的打量他:“沒倒了吧?”
劍僧玄蓮扯出一點笑:“吾顧惜性命的。”?
阿九:“箏鳴阿姐爲了救你,劍可都沒了,你要再不好好喝藥,那就愧對她了。”
弦中君爲救吾,失了劍?
劍僧玄蓮忽然想起雨幕中執傘靜觀的人,眼中是悲憫是不忍,但仍尊重朋友的選擇,不動不語,安靜如竹。
劍僧玄蓮嘆了口氣,既然因自己而失,那就有必要再贈她一把了。
“慕藥師可說吾何時可以離開?”
屈世途:“再過幾天就能走動了,具體你還得問大夫。”
劍僧玄蓮點了點頭。
……
論箏鳴第二日清晨就離開了,與老乞丐他們告別後,往笑蓬萊去了。
公孫月暴露了黃泉贖夜姬的身份後,忠烈王出面審理,公孫月卻被僰醫人下蠱誤殺了忠烈王,蝴蝶君怎麼可能放任公孫月被追殺,在他刻意引導之下,江湖衆人以爲是他一怒爲紅顏殺害忠烈王。
好在這對情侶運氣不錯,羽人非獍也不是什麼不明事理的人,有羽人插手,事態漸漸明朗。
兩人現暫住笑蓬萊,論箏鳴此行是爲一見好友而來。
笑蓬萊是個風雅之地,走在路邊常聞其中樂聲,闊綽氣派的大門口,來往之人衆多,有時幾人在一起高聲談論,笑聲朗朗,好似過年。
論箏鳴在路邊賣糖葫蘆的地方停留,買了五根糖葫蘆,目光時不時掃向笑蓬萊,糖葫蘆小販見了,一邊將糖葫蘆打包好遞過去,一邊道。
“公子這番來得巧,笑蓬萊新捧的舞姬鳳飄飄登臺演出,聽聞那舞姿真是天上有,人間無啊。”
鬼個鳳飄飄哦,我看是蝶飄飄。
論箏鳴收下糖葫蘆,笑道:“那吾要去好好瞧瞧這人間難見的舞姿了。”
進了笑蓬萊,庭院佈局高雅,但此時院內人少,論箏鳴步伐不緊不慢,來到覽雲軒,華羽火雞眼尖,忙迎了上來。
“誒呦,這位公子是第一次來吧,快入座,一觀我們力捧舞者,鳳飄飄的絕美舞姿吧。”
論箏鳴跟着華羽火雞入了座,一旁的正好是秦假仙三人,三人談論的一頭勁,壓根沒注意到一邊的論箏鳴。
業途靈一個偏身,恰好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誒,論公子?”
秦假仙也順着視線回頭,看見論箏鳴那張雌雄莫辨的臉,摺扇輕搖,扇上四字閒雲野鶴,整個人和此地格格不入。
論箏鳴:“是吾,好巧。”
“論公子怎麼有空閒到笑蓬萊來?”
論箏鳴:“哈,聞舞而來,聽聞此舞只應天上有,人間難有幾回聞,特來一觀。”
此時鳳飄飄登臺,煙霧繚繞中,現一高挑身姿,舞裙華麗,手執羽扇舞動,佳人轉身,珠簾遮面,一雙眼目動人,讓人猜測這珠簾下的面容是否也是絕色,舞姿優雅,身形婀娜,扇舞中暗含武術,柔韌並生,一舞傾城。
秦假仙:“我怎麼覺得這個鳳飄飄有點眼熟。”
業途靈笑話他:“大仔看美人都覺得眼熟。”
鳳飄飄眼神那麼一瞥,正好撞上論箏鳴的視線,那眼中的通透之色讓她心中一驚。
鳳飄飄:……情敵來了嗎?
鳳飄飄就看着論箏鳴漸漸挪了視線,目光所及之處正是阿月仔扮的小廝,鳳飄飄醋缸子翻了,身形一動,故意遮住了公孫月。
鳳飄飄:哼,我還治不了你?
公孫月有些莫名,但舞臺之上不好直接推開蝴蝶君,只能任由着他。
論箏鳴看出了蝴蝶君的意思,有些好笑,起身離席,打算出去晃上一圈,等人都散了再去尋公孫月。
“這表演還沒結束,論公子怎麼先走了?”
“誰知道呢。”
秦假仙對弦中君十分看不透,這人來去都沒有什麼定數,琉璃仙境也常看不到她的人,好像總在忙碌些什麼,明明一身武藝非凡,江湖上卻沒有絲毫傳聞,低調的很。
跟面前這位鳳飄飄一比,真不像個姑娘。
在外頭晃悠的論箏鳴忽感膝蓋一疼。
等表演結束,客人讚不絕口的從覽雲軒走出來,論箏鳴背靠在門前,愁落暗塵正好也靠在隔壁的門上,守着傾君憐,論箏鳴有一搭沒一搭的找話跟他聊天。
“你說這算不算緣分?同一時間門口的兩個人。”
愁落暗塵雙臂環抱於胸前,斜睨她一眼:“你不像來這裏的人。”
有膽大的人停留在隔壁那個屋前,還想請傾君憐出來跳支舞,被愁落暗塵一眼看過去,一句話不敢說的溜了。
論箏鳴扶着門站正:“來找人唄,人散了,吾去了,有緣再見。”
愁落暗塵還是酷酷的,聞言不說話,目光移回他腳下那片地,就好像他那塊地裏頭有金子。
論箏鳴也不在意,轉彎進了屋,此時已經沒什麼人了,公孫月正在收拾蝴蝶君表演落下的東西,正好看見了進屋的論箏鳴,論箏鳴打了個手勢,示意她笑蓬萊外見,公孫月微微一點頭,論箏鳴見目的達成不再停留。
於是愁落暗塵看見那道身影進屋沒多久,又出來了,向他揮了揮手作爲告別,像個初涉江湖的年輕人,身懷朝陽,充滿生氣,不像他歷經風雨,只等安定。
公孫月依約來到笑蓬萊外,論箏鳴已經等了一會兒了。
公孫月感慨道:“歷經諸事還能見着你,倒還算好運道。”
論箏鳴:“見你安好,吾也心安。”
“還要多謝你將章袤接走,免他捲入事端。”
“朋友之間客氣什麼。”
一句朋友,消弭了所有生疏,公孫月覺得,朋友或許就該如此,淺淡如水,卻明瞭你心。
論箏鳴問道:“近來如何,之後有什麼打算?”
公孫月眉目間可見疲憊:“待此事結束,吾想與五弟和蝴蝶君一同退隱,不問世事。”
“你運氣素來不錯,想必可以如願。”
“但願如此。”
論箏鳴又提另一樁事:“你的事吾有所耳聞,那隻死去的蠱可在你手上?”
公孫月明瞭道:“是在吾手上,你提起可是需要?”
那隻蠱蟲前些日子送去給羽人非獍處理,過了幾日又送了回來,不過已經是死蟲了。
“正是。”
公孫月也沒問所需做何,便取了裝有蠱蟲的盒子遞過去,同時遞過去的也是一份信任,論箏鳴心自明,不會辜負就是了。
兩人聊至日落時分,才各自離開。
“你退隱之時,吾送你一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