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聞腳步聲近,仙鳳擡頭望去,來者儀容雅秀,手執摺扇,舉止泰然,似儒門中人。
仙鳳放下手中之事,迎上前去,微微行了一禮。
“小女子穆仙鳳,先生可是來尋我家主人的?”
來人正是論箏鳴。
論箏鳴略感訝異,點頭道:“正是,不知龍宿可在?”
“主人方纔被儒門先生邀出去了,先生可也是爲此事而來?”
論箏鳴頓時明白爲何仙鳳知道她來尋龍宿了,感情把她當成儒門的人了,這就尷尬了。
論箏鳴委婉道:“吾爲拜訪劍……佛劍之好友而來。”
我只是佛劍的朋友,並不是儒門中人。
仙鳳素來機敏,怎不知論箏鳴話外之意,知曉自己誤會了,忙彌補道。
“主人需要一些時間才能回來,先生不妨入內等待?”
論箏鳴正有此意,於是由仙鳳引路,進了疏樓西風。
疏樓龍宿最近很忙,本來都決定退隱闢禍了,誰知儒門一退,其隸屬下流派,以儒門承繼自居,互相爭鬥,敗壞儒門門風,儒門舊部傳訊而來,龍宿看不下去了,便召集儒門舊部欲重新一統,這事做起來並不難,只是繁瑣。
疏樓龍宿回到疏樓西風時,仙鳳將訪客一事告知,龍宿第一反應就是好友又來坑他了,但轉念一想,佛劍應不會如此。
畢竟佛劍大師是個老實人。
論箏鳴被仙鳳安排的十分周到,先是沐浴溫泉,再是佳餚奉上,喫飽喝足後論箏鳴從僅剩的臉皮裏翻出點不好意思,便討要了筆墨顏料,打算繪上一副疏樓西風之景,當做謝禮。
疏樓龍宿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面,作畫之人專注認真,執筆沾上各種顏彩,時而擡頭觀景,時而落筆成畫,風起吹紙的邊角,她忙伸手撫平,恐心血被毀。
作畫人在看景,殊不知有人亦在看她。
等論箏鳴將畫作完成交給仙鳳後,仙鳳才笑着跟她說:“主人回來好一會兒了,見先生心神入畫,所以並未打擾。”
論箏鳴將手洗淨後,問道:“不知此時龍宿在何處?”
“先生請隨我來。”
仙鳳抱着畫卷,在小徑中繞了好幾繞,論箏鳴這才見到疏樓龍宿。
龍宿其人一身繁複衣飾,拆開來件件都是稀罕的珍寶,手握珍珠華扇,鳳眉橫飛入鬢,端的是一派雍容華貴,像極了富貴人家的大少爺。
“華陽初上鴻門紅,疏樓更迭,龍麟不減風采;紫金簫,白玉琴,宮燈夜明曇華正盛,共飲逍遙一世悠然。”
論箏鳴拱手見禮:“在下弦中君論箏鳴,久聞龍宿先生大名,百聞不如一見。”
龍宿華扇輕搖:“哈哈,不知佛劍如何向你提吾?”
論箏鳴將劍子對龍宿的形容擴充一番:“說龍宿先生熱情好客,樂於助人,爲人大方慷慨,今吾無處可居,龍宿先生定會不吝相助。”
龍宿:聽聽,這是人說的話?
佛劍你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龍宿對仙鳳囑咐道:“鳳兒,好生款待弦中君。”
自己交的朋友,只能捏着鼻子認下來。
仙鳳乖巧應道:“是。”
論箏鳴這人要是裝起來,能裝得堪稱完美,禮數週全,說話進退得當,清風霽月,讓人感嘆一聲君子般的人物。
反正現在讓龍宿頗有好感。
“弦中君可是與儒門有什麼關聯?”
論箏鳴端茶輕抿,一絲愉悅之色自眼中劃過。
百年鐵觀音,四時露,採自秋分時的晨菊露水。
龍宿是個講究人,劍子誠不坑我。
論箏鳴擡頭:“並無,吾僅是一名江湖劍客,遊歷江湖,一閒散人。”
龍宿半好奇半試探的問道:“哦?那弦中君可認識劍子仙蹟?”
論箏鳴笑:“有過數面之緣。”
“不知他之近況如何?”
“聽聞劍子仙長一人戰異度魔界守關三將,斷一臂退三敵,威武非常,現在琉璃仙境養傷。”
龍宿雖疑,卻找不到破綻。
對於劍子受傷一事,龍宿深表同情,再嘲笑一番,天道好輪迴,這回輪到他,最後表示一下自己現在退隱中無法替劍子報仇的遺憾。
即使劍子不在眼前,龍宿也不放過他呢。
論箏鳴想起來時仙鳳話中訊息,道:“龍宿先生雖遠避塵囂,卻仍有諸多俗世纏身呢。”
龍宿嘆道:“皆是不得不爲之事。”
“確實,沒什麼比非你不可更使人脫不開身了。”?
“弦中君此言似深有感觸?”
論箏鳴搖了搖頭:“只是隨口一說。”
……
疏樓龍宿展開畫卷,見畫中之景栩栩如生,所畫乃是疏樓西風的夜景,龍宿舉畫對照,竟是分毫不差。
她畫的時候,疏樓西風是白天。
畫技不俗。
論箏鳴就此在疏樓西風住下,作爲一個打算長久住下的房客,她十分知趣的陪房東下棋聊天,一連好幾天。
龍宿和論箏鳴很投緣,大概是來自文化人的互相欣賞,不過箏鳴更欣賞的,可能是龍宿的華麗無雙。
說俗氣點,有錢。
“吾從未見過有像汝這般的劍者,閱百家典籍,習琴棋書畫。”
論箏鳴執黑子,一子落下:“習劍者如習醫,需打磨心性,耐住枯燥與無趣,方可有所成就,藉此打磨,再好不過。”
龍宿:“依你所說,天下劍者豈不是心性堪憂?”
論箏鳴:“阿龍,你這是挖坑,吾可沒這麼說。”
“……”
龍宿拿白子的手一抖。
阿,龍。
這什麼鬼稱呼。
讓你別客氣,你就這麼不客氣的嗎?
“喚吾龍宿就好。”
論箏鳴垂眸觀棋局:“好的阿龍,知道了阿龍。”
龍宿:這人暴露本質了。
“阿龍,吾有一件大事需你援手。”
龍宿扇一指:“汝再喚一聲阿龍,援手沒有,只有毒手。”
論箏鳴見好就收:“龍宿,毒手摧花要不得,此事事關吾之性命。”
“何事?”
論箏鳴不好意思道:“吾囊中羞澀,需龍宿好友搭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