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

    前來稟告的差役聽到縣令的話,不再多言,乖乖在前面帶路。

    “走吧。”

    聞天恩正了正衣冠,展袖如大翼,他眉宇間沉着光彩,很有一種執掌整個雙縣所形成的生殺予奪的姿態。

    不多時,兩個人停下來。

    這位雙縣縣令看了眼身前的建築,這是一座高樓,倚石壁而建,由雲梯直通二樓,其上開滿大大小小的花兒,玲瓏又精緻,靜謐又安寧,他不由得用目光掃了眼自己的親信,這地方確實適合接待來歷不明的人。

    “人在上面。”

    領路的人感應到自家縣太爺溫和的目光,心裏竊喜,可不忘提醒。

    “嗯。”

    聞天恩點點頭,示意他在下面等着,自己一個人上去。

    “咦,”

    上樓後,聞天恩一眼就看到一少年正憑欄遠觀,其雙眉纖長,額頭如玉,身姿挺拔,只是穩穩當當站着,就有一種不同於凡俗的氣質。

    這樣的氣質,超凡脫俗。

    只一看,就知道,此人不是以往只一張嘴騙人的江湖術士!

    “聞縣令,”

    站在樓上的自然是陳玄,他見到聞天恩,雙眉一軒,徑直開口道,“洪河的雲鯉大王爲禍多年,鬧得民不聊生,其所謂的河伯娶親更是臭名昭著!我們此來,正要降魔除妖,一掃妖氛!”

    聲音鏗鏘,如裂金石。

    整個亭中二樓,都似乎有金水激盪,四下回音!

    聞天恩聽了,就是一喜,不過他還是有顧忌,道,“洪河的河伯不光是自身強大,手下蝦兵蟹將不少,而且聽說還有背景,以前不是沒有修士前來,可都是或者被這河伯所擒,或者自己悄無聲息溜走。”

    “洪河的河伯,不是一言二語就能夠降服的。”

    陳玄聽出眼前縣令話語裏的意思,無不是想要自己露一手,看能否說服對方,不過對方太一廂情願了。

    仙道之人,掌握絕對力量,何須和世俗中人解釋?

    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就是了!

    “聞縣令,”

    陳玄神情一沉,如湖中水,幽幽深深,道,“我們此來,是一定要降魔除妖的,你要做的事,就是配合。”

    “你,”

    聞天恩身爲縣令父母官,好長時間沒有聽到這樣的話了,他第一反應就是大怒,可當他目光和陳玄冰冷的目光一碰後,特別是對方懸空於身前的寶環,讓他激靈靈打了個寒顫,馬上清醒過來。

    對面的這個少年在某種意義上,是和洪河的河伯一樣的,他們都掌握着世俗無法比擬的力量,就得按照他們的意志辦事!

    聞天恩想到這幾年和洪河水妖們打交道所積累下來的經驗,很快收斂情緒,道,“好,一定配合。”

    “配合就好。”

    陳玄看了對方一眼,他不需要讓這位縣令心服口服,只需要對方行動上配合自己,演一出好戲就行了。

    陳玄確定聞天恩這裏沒有問題後,就把聞天恩這個縣令打發走,然後從嚴府中趕來的衆人紛紛聚於這二層樓上。在這個時候,衆人已經知道,他們趕來的目的不是其他,就是要斬殺雲河裏的雲鯉大王。

    嚴婉兒坐在窗前,不遠處是紅葉出牆,團團簇簇,她嘟着嘴,對自己接下來的角色不太滿意,道,“不就是要對付一個雲鯉大王,何必這麼麻煩,我們一起衝到洪河水宮,滅了它就是了!”

    陳玄居於中央,儼然領袖,他不緊不慢說話,道,“老鷹搏兔,尚要全力以赴,何況雲鯉大王並不是簡單的角色,我們對付它不會輕鬆。”

    陳玄說到這裏,瞥了眼嚴婉兒,道,“你充當新娘子,讓水妖們放鬆警惕,最合適不過。”

    “哼,”

    嚴婉兒頭一扭,不理陳玄,不過也再沒有出言反對。

    “河伯娶親之事……”

    “還有天月洗禮之事……”

    “我們如何……”

    ……

    衆人聚在一起,出謀劃策。

    “這陳玄真是個人物。”

    嚴康暗中打量,念頭起伏,居於中央的陳玄通過剛開始在嚴府立威,然後在趕來雙縣的路上又主動和隊伍的人談話,短短時間內,就有了一定的威信。

    現在在對付洪河的雲鯉大王的事兒上,又展現出他很深的瞭解和洞徹,對雲鯉大王的事兒知道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樣子是沒少下苦工做準備。

    要背景有背景,有修爲有修爲,有手段有手段,偏偏心思還細膩,真的不簡單。

    好一會,衆人達成一致。

    只待水族前來迎親!

    次日。

    陳玄領着人站在洪河岸前,他眼瞳中青芒涌動,看了看四下,晨光滿岸,大河中水波粼粼,與之輝映,斑斕着色彩,蘊含着一種危險。

    他沒有說話,微微運轉功法,再加上身上的法器遮掩,身上半點氣機不顯,只眯起眼睛,盯着水面。

    不知道多了多久,待天上的日光在水面波間越積越多,越積越厚,驀然間,燦金亂滾,如鏡走珠,再然後,風聲大起,波浪滾滾,無數的大魚鱉甲的影子從水底下浮上來。

    整個水面,出現了前所未有多的水族!

    轟隆,

    還沒等衆人反應過來,一波之上,有一隻巨龜浮水而上,直奔岸來。

    轟隆隆,

    巨龜撥水疾行,聲勢驚人,還未上岸,就掀起風浪,不斷地打向岸去,蘊含強大的衝擊力。

    聲勢之大,氣象萬千。

    恍惚間,千軍萬馬,摧毀所有。

    水波亂飛,打在岸上等候的一行人的身上,爲首的陳玄挑了挑眉,他攏在袖中的拳頭攥緊,眼瞼垂下,長睫毛如葉子般垂落,擋住眸子裏殺意。他身後的年輕人們,絕大多數是從縣裏找來的人,見此都是驚懼。

    這是下馬威,也是先聲奪人!

    陳玄還是沒有說話,繼續盯着水面,以及浮在上面的巨龜。

    巨龜之上,是一片又一片的鱗甲,天光照下,赫然是一隻又一隻的妖怪,他們看上去身體已經有了人形,可絕大多數都是蝦頭蟹頭魚頭,手中拿着各種各樣的兵刃,醜陋兇狠。

    而在所有水族簇擁的中央,高矗一珊瑚寶座,上面一個看上去是青年人正在舉杯暢飲,他頭戴寶冠,身披細甲,面容俊美,看上去像個翩然佳公子,只是雙頰之上,刺鐮一樣的細鱗連綿而上,顯示出其水族出身。

    “刺魚大將。”

    陳玄看到這個水妖,目光一轉。

    轟隆,

    說時遲,那時快,巨龜很快地臨岸,這水族之妖身子居然猛地一躍,將強壯的前肢搭在岸沿兒,不大的眼睛睜大,冒着兇光,它高聳的圓形龜殼高高舉起,讓龜殼上面有刺鱗的青年大妖越發居高臨下,目空一切。

    轟隆隆,

    波濤洶涌,刀槍並起,面有橫紋的青年大妖刺魚大將穩穩當當地端坐在珊瑚寶牀上,手中把玩着魚龍小刀,他看向岸上的一行人,特別是領頭的陳玄,聲音出奇地嘶啞難聽,有一種腥氣,開口道,“雙縣的人,新娘子可準備好了?”

    “大王,”

    聽到刺魚大將的話,陳玄深吸一口氣,再擡起頭,已經滿臉笑容,答道,“早就準備當。”

    刺魚大將聽了,站起身來,他高有丈許,又站在巨龜的背上,愈發高大,遮住後面的光讓一片陰翳落在陳玄身上,語氣卻愈發嚴厲,道,“小子,我可是告訴你,如果新娘子不好,我家河伯大人不滿意,那還會發洪水,淹了你們這一片地盤,讓你們縣裏上上下下全部葬身於水波中,餵了魚蝦!”

    “不會的。”

    陳玄重新低下頭,整個人姿態很低,看上去委曲求全,逆來順受,聲音不大,道,“我們送給河伯大神的是我們雙縣最美麗動人的女孩兒。”

    “算你小子識趣。”

    大刺刺的刺魚大將終於滿意了,他向後面一揮手,大聲道,“走,我們去接新娘子。”

    “接新娘。”

    “新娘子。”

    “……”

    刺魚大將後面的蝦兵蟹將們一涌而出,從龜殼上跳下來,十六個強壯的虎皮蝦兵擡着紅色的八擡大轎,垂着簾子,綴着寶石,剩下的或拿着喇叭,或拿着笛子,或拿着嗩吶,或者鑼鼓,敲敲打打,雖然混亂,但聽上去也是喜氣洋洋,非常熱鬧。

    不過當前面帶路的陳玄目中餘光落在衆妖身上,看到猙獰的蝦頭、滿是鱗甲的魚頭,以及兩眼如銅鈴的蟹頭上之時,所有的喜慶之意瞬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厭惡和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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