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陳玄打量守名宮時,暖閣中的人對視一眼,然後有人馬上飛書,以嘯澤金劍發出,只是一道金光,就直奔偏殿中去。
偏殿中,
臨窗盛開薔薇花,稀稀疏疏,再往裏,置有一古琴,漆光退盡,紋如梅花,黯如烏木,卻以象牙爲琴珍,以蚌珠爲徽,以白色柘絲爲弦,極其華麗精緻。花色從外面來,打在琴絃之上,被天光一映,似乎不計其數的無形音符跳躍,蘊含醉人芳香。
在古琴前,跪坐一名女子,鬢插春花,美眸翦水,被服纖羅,容貌略顯妖冶,只是她雙目清清,眸光平靜,顯而易見是得玄門真傳。
女子剛要彈琴,突然間,嘯澤金劍入內,她皺了皺眉,接過來一看,就是一怔。
“陳家的人,”
女子捏着飛書,款款起身,她明眸閃爍,立刻知道,自己需要親自安排。
身爲如今守名宮宮主的弟子,她分外明白此刻宗門中的暗波洶涌。
世家和師徒一脈劍拔弩張,世家之間勾心鬥角,師徒一脈內羣雄並起,全糾纏在一起,讓整個溟滄派亂如麻,說不得碰到事兒,就會掀起滔天巨浪。在以往,守名宮因地處偏僻所在,再加上宮主的強勢,能自成一體,不太管宗門的紛紛擾擾,只是現在不同於以往,守名宮的宮主自家的師尊出了問題。
在這樣的局面下,守名宮最好的就是不要被拖入衝突漩渦裏,應該安心等待師尊安排佈置。以宮主的智慧,肯定很早就有謀劃。
想到這裏,於夢嬋整理衣裙,就往外走。
畢竟這守名宮裏,最近來往的都是師徒一脈的天驕,驟然多一個五大姓陳家的人,以師徒一脈和世家的不對付,萬一發生衝突,天知道會引起何等大事。
到時候,守名宮說不定會成爲風暴之眼,真要是壞了師尊大事,那就百身莫贖了。
於夢嬋走得很快,裙裾搖擺,帶起香風陣陣,她出了偏殿,再過虹橋,來到暖閣前。
“師叔。”
看見於夢嬋來,在暖閣前的少男少女都齊聲問好行禮。
“不錯。”
於夢嬋點點頭,對着幾個後輩倒是滿意,他們能夠及時傳信於自己,就是可造之材。不過她此時來不及多說,只看向外面,目光落在外面一行人中的少年身上。
“明氣,”
於夢嬋看到這裏,心裏有數,她取出符牌,輕輕一搖,原本交織在守名宮上空的禁制打開,放一行人進來。
陳玄一馬當先,走在前面,他踏上守名宮,腳下水磨磚上空刻祥雲如意、蓮藕碧葉,若雲霞涌出,燦爛似錦繡,這守名宮不愧是女修執掌,在這樣的細節上很下功夫。
陳玄走到裏面,一眼就看到在暖閣檐下臺階上的於夢嬋,這位女仙氣質端莊,而容貌妖冶,只能說生來如此,他只是一想,就記起從陳家收集的關於守名宮裏信息中這一位女仙的記錄,於是停下步子,稽首行禮,道,“晚輩陳玄,見過於閣主。”
“陳玄。”
守名宮偏居一隅,和宗門聯繫不多,再加上於夢嬋憂於自己師尊之事,最近也很少主動打探其他事兒,所以對陳玄這個在溟滄派內有一定明氣的陳家弟子還真不瞭解,不過她此時髮髻上的春花顫巍巍的,不斷墜下花香,顯示出她內心的慎重。
於夢嬋心裏想着,俏臉上卻是一片玉色,她的聲音空靈好聽,卻又沁骨入皮,讓人心底酥癢欲動,堪比玲瓏玉女,道,“陳玄你來此處,是爲何事?”
“自是爲入魔穴修行。”
陳玄聲音斬釘截鐵,蘊含金石之鳴。
“魔穴,”
於夢嬋腳下不動,再次開口,聲音中有一種勸誡,道,“這海眼魔穴雖比不上真正的魔穴,但裏面魔頭不少,危險遍地,你年紀輕輕,還是不要冒險的好。”
她這番話,說的真心實意。
按照她的心思,真的不願意眼前這個陳玄進入魔穴。一來,守名宮聚集師徒一脈的人,陳玄來到守名宮,此時離海眼開啓還得有一段時間,說不準會起衝突。二來,看對方這架勢,陳家嫡脈,又是門中真傳,真要在魔穴中出了問題,一去不回,更是麻煩。
世家大族,很多時候也是不講理的!
“多謝於閣主好意。”
陳玄爲入這海眼魔穴準備多時,豈能被少許言語就勸退,他站直身子,語氣堅定,道,“晚輩這次一定要入魔穴修行的。”
“好吧。”
於夢嬋剛纔也只是試一試,見真沒有成功,心裏暗自嘆息一聲,道,“海眼光門逢初一,十五而入,要進入怕是要等到幾日了。來吧,我先領你們安頓下來。”
“謝於閣主。”
陳玄點點頭,跟在於夢嬋,步履從容。他的身後,跟着陳家衆人,呈現扇形散開,可都不言不語,自有一種規矩束縛。
偏殿中,一室。
室內懸有一燈,不是尋常的蓮花宮燈,而是翩然如天月,剛開始如玉鉤,隨時間推移,不斷增長一分,到後來,幾乎成滿月狀,餘輝把四下都映上一片霜白,亮如白晝。但這樣的光,偏偏不見任何的溫熱,而是清清涼涼,讓人覺得如飲冰水,非常清爽。
燈光照耀下,裏面設臥榻,榻上放置一些道書,有一本已經翻開,裏面是蠅頭小字,講述的先賢故事,一個面容如女子的青年人正在臥榻上,他細眉淡如青山,雙手白皙如玉,不見任何的瑕疵,在翻着書。
在此時,這女相的青年人似乎聽到動靜,眸子中炸開一團霜白的光,精粹如月色,往外看去,正好看到路過的於夢嬋和陳玄等人。
待衆人的影子消失不見,這個女人相的青年人才動了動,他的聲音冰冷,聽上去好像沒有感情,眼瞳中的霜色越來越白,如同真正的月光一樣氤氳,喃喃道,“陳家的人也來守名宮了?”
“陳家的人,”
在不大的室內,居然還有一人,這同樣是個青年,他雖然不像陸繹那樣男人女相,也是氣質偏向陰柔,聽了後,輕輕一笑,道,“膽子真不小,居然敢來守名宮,他就不怕丟了性命?”
最後這句話,他說的殺氣騰騰。
師徒一脈和世家的矛盾沒有人真正在明面上挑明,但只要身在局中,都能夠感應到其中的衝突。師徒一脈中,有性格溫和之人,但也有強硬決絕之輩。真讓後面的這種人碰到,又在海眼魔穴,真設計斬殺了,外人也不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