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佟寶珠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生了一個女娃兒,那女娃只有巴掌大小,甜甜地叫她額娘。

    醒來的時候,驚得一身冷汗。

    她知道康熙的佟皇后,生過一個女孩兒,夭折了。不久後,她本人也死了。

    具體什麼時候生的,記不清楚,也記不清究竟是幾公主。原來她以爲是八公主,可已經有了八公主,是德妃生的,現在養在太后那裏。

    後來又以爲是九公主。

    康熙說她沒有喜之前,別人不能有喜,她以爲沒錯了,歷史上的佟皇后生的就是九公主。

    提心吊膽了好一陣子。

    直到慧妃、通嬪和溫貴妃傳出有孕的消息,才稍微鬆了口氣。她們三個,應該懷的是公主。

    因爲她發現,這裏發生的大事,以及皇子們,是與歷史嚴格對照的,別的地方有細微的差異。

    有句話說,歷史無真相。歷史是人記錄的,有故意記錯,或是經人篡改的可能。

    康熙和雍正的死因,以及乾隆的出身,都是懸案,更別說嬪妃和公主們了。對於當時的社會來說,嬪妃和公主們無足輕重。就比如熹妃這麼重要的人物,在冊封時,還會記成錢氏呢。

    不管這裏與歷史有多大的差異,有一點可以肯定,佟皇后會在雍正成親前去世。

    她曾看過一個關於故宮之祕的講座,其中講到雍正時說,佟佳皇后去世後,雍正回到了德妃烏雅氏身邊。

    倘若是成過親,不會如此說法。

    佟寶珠不知道醒來的時候是什麼時辰,在黑暗中睜着眼,胡思亂想,直到聽見康熙翻身起牀的聲音,起身把燈燃着。

    康熙看到她,皺了皺眉,輕咳了一聲道:“你來牀上睡,叫司衣奴才進來伺候。”想到昨晚,她堅決拒絕自己的哀求,接着又道,“不許對朕笑。一點都不心疼朕,不想再看到你虛情假意的對朕假笑。”

    方纔的夢境,還在心頭盤橫,令她沒心情與康熙周旋。佟寶珠沒辯解,也沒說別的客套話。把地上的被褥收到櫃子裏,爬上牀睡了。

    康熙離開之前,又進來跟她說話,“人這一生,最長也不過百年。再加上疾病和意外,今日睡下,還不知會明日如何。活得那麼明白乾什麼呢?能對人寬容的時候,就儘量寬容些。總跟朕斤斤計較,對你有什麼好處?”

    康熙看到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蒙上了頭頂,有些後悔說這些話。

    就像容若說的,盧氏在納蘭府的那幾年過的很不容易。

    貴妃何嘗不是這樣?

    想任性,就由她一陣子吧。

    總不可能一直如此。

    朕等着你回心轉意的那一天。

    五月四日,太子和幾位出塞外巡幸的阿哥們回來了。康熙在太和殿爲他們,舉辦了隆重的接風宴。

    佟寶珠看到她給太子選的其中一名哈哈珠子,跟在四阿哥身邊。

    “戴鐸怎麼跟着你了?”宴席過後,走在回承乾宮的路上,她問。

    “二哥賞兒子的。”四阿哥自豪地解釋,“在草原賽馬,兒子贏了札布世子。二哥問兒子要什麼賞賜,兒子要了他的哈哈珠子。”

    看到佟寶沒有他想象中的高興,擔心受責怪,立馬又說,“張廷璐說,他最多再跟兒子半年。兒子沒有稱心的哈哈珠子陪讀。二哥是太子,他想要多少哈哈珠子,就可以選多少。”

    也許這就是命運吧,就像是一條奔流的大河,中間縱然有諸多的阻礙,千迴百轉,兜兜轉轉,最終仍是朝着大海的方向奔。

    佟寶珠不再糾結以後會如何,笑道:“太子對弟弟們真好!什麼都捨得給胤禛。”

    四阿哥看到佟寶珠終於笑了,笑得更開心了,“兒子聽說皇額娘給二哥選了四名侍妾,皇額娘什麼時候也給兒子選侍妾?”

    大阿哥從後面追過來,正聽到這句話。笑哈哈道:“四弟還是個孩子呢,現在就想媳婦,羞不羞?”

    四阿哥紅了臉,氣惱道:“你都已經有三個了,我一個還沒有。”

    佟寶珠突然發現,在性情上,四阿哥好像一直都沒長大。一年前是這樣,三年前也是這樣。四五歲的時候,似乎也是這樣。

    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

    高興的時候就笑,不高興的時候就哭。現在不哭了,是撂臉子。

    誰惹着他,都敢撂臉子。

    他在永和宮門前求見那回,她去東二所裏看他,他也是冷着臉子不理她。哄了老半天。最後說,帶着他去找德妃說理,他情緒才緩和了些。

    從永和宮裏出來,怎麼哄都不去乾清宮。她說的多了,他說了一句:讓人去跟皇阿瑪說,就說他這個兒子死了。反正他也不關心這個兒子的死活。

    她怎麼敢說這樣的話啊!

    最後把不去乾清宮的原因,攬在了自己身上。

    與小他三歲的八阿哥相比,現在他們兩個的說話行事,反倒是八阿哥更穩重,更像是兄長。

    佟寶珠扭頭看了一眼走在她旁邊的孩子們,大阿哥正笑嘻嘻地跟四阿哥道歉,說給他找十個侍妾這樣調笑的話,四阿哥仍繃着小臉不理他。

    佟寶珠笑:“你是大哥,四阿哥在意你的評價。你說他是孩子,在他聽來,你是在說他沒長大不懂事,他能不鬱悶嘛。這話要是旁人說,他斷不會這麼在意。”

    大阿哥一拍額頭,“原來是這樣啊!老四,四哥,我今天管你叫哥。別生兄弟的氣了,兄弟找你是有事商量。”

    旁邊的八阿哥,看着勾肩搭背的兩個人,心裏十分羨慕。他羨慕四哥敢這麼和大哥說話;也羨慕大哥對四哥這麼親切。

    四哥現在已經不在皇額娘名下,和德妃也不親近。還敢這麼任性。他也是皇額娘養大的,還有惠額娘和良額娘,可他從不敢大聲對兄弟們說話,更不敢給他們冷臉子。

    七阿哥已經遷出了四阿哥居住的東二所,搬到了西頭所裏,和八阿哥住隔壁。

    他歪頭對八阿哥笑道:“我那裏有香酥玉米餅,八弟喜歡喫嗎?”

    八阿哥立馬笑了,“是戴佳額娘做的嗎?我最喜歡她做的點心了。”爲了表明自己說的是實話,又道,“最喜歡戴佳額娘做的核桃酥,又香又甜。”

    別人誇獎他額孃的手藝,七阿哥也很高興,“我那裏有核桃酥,待會兒你帶走些。”

    走到承乾宮的岔路口,佟寶珠和他們分了路。看着一行人遠去,她暗歎,一直就這樣多好。吵吵鬧鬧過後,仍是好兄弟。

    五月十七。慧妃生下了一個女孩,身體羸弱,沒過幾天夭折了。佟寶珠天天陪在她身邊,開導她。跟她講天使、緣分以及三生三世這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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