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初夏，冰雪消融完畢，清澈的湖水微波盪漾，夏風輕拂，繁花盛開，美不勝收。
一場誅殺十五萬月神族上神的世紀大戰，卻沒有讓任何血跡，污染到太極峯湖。
到此刻爲止，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熒火它們四個，是不喜歡將煩惱掛在心上的傢伙，故而這時候，他們已經在湖水之中玩鬧了。
尤其是藍荒，它在整個太極湖中橫衝直撞，濺起了漫天水花。
在飛濺的水花瀰漫下，李天命和姜妃櫺，坐在一座小島的青石上。
姜妃櫺斜着身子，將腦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細聲細語說着話。
她的一雙雪白腳丫，輕輕晃動着，娥眉舒展，梨渦微顯，看起來輕鬆了許多。
“哥哥，不是我故意隱瞞，而是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都沒有合適的機會，每次見面都是匆匆而別。你不怪罪我吧？”
她之所以輕鬆，是因爲她已經將‘永生涅槃’的事情，和李天命說清楚了。
“傻瓜，怎麼會怪你呢？應該都怪我。”
李天命聽得心疼不已。
他從進了月神天城，就被曦皇左右，自身難保。
萬萬沒想到，姜妃櫺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已經進行了，那麼多次的永生涅槃。
身體炸裂，重新凝聚。
這種恐怖的劫難，不是親身經歷，都體會不到那種絕望、苦難。
關鍵是，李天命卻一直都不在她身邊。
“其實沒什麼，我會努力，爭取度過接下來二十次，我一定不會永遠消失！”
她怕李天命擔憂，便握住了粉拳，一副非常有信心的樣子，還衝着李天命嬉笑，看起來有些傻氣。
“哥哥，別看我是小女子，其實我骨子裏是個肌肉男，很勇猛的，怕了嗎？”
她舉起手，朝着李天命亮了一下她胳膊上的‘肌肉’。
李天命笑了。
他心裏清楚啊，這姑娘只不過是在想盡辦法，讓自己放鬆，不去擔憂她，才故意想逗笑自己。
那就更應該，聽她的話。
永生涅槃，毫無疑問，這是她自己的劫，和永生世界城有關係。
顧名思義，想要活下去，想永生，必須經歷涅槃。
涅槃就是死而後生，等於就是自我續命。
對此李天命一頭霧水，根本幫不上忙。
“那可說好了，你要是撐不過去，我就開始學我老葉，也開個三千後宮，天天換女朋友，你就算消失了，我也要把你氣得踹開棺材蓋，出來揍我。”
李天命伸出雙手，捧着她的臉蛋兒，狠狠捏了一下說。
“哎呀，你怎麼如此混蛋！”
姜妃櫺咬牙切齒道。
“沒辦法，要是沒有你，我就是一個廢人。”李天命道。
從帶着她離開朱雀國開始，她就一直是李天命心裏的支柱。
他根本不敢相信，若是有一天，她忽然化作碎片、冰晶，再也凝結不回來，他的心會碎裂成什麼樣子。
“櫺兒，我所幻想中，最美好的未來，若是沒有你，和我一起分享，都會成爲噩夢。”
他太害怕了。
所以，他想把心裏話，都說清楚。
她能靠天櫺之戀活下來，就證明對自己的牽掛，是她度過永生涅槃的重要支柱。
這種時候，就不要吝嗇情話了。
他說完後，輕輕將旁邊的姑娘，擁入懷中。
側臉貼在了她的髮絲上，溫暖和幽香不會有假。
起碼現在，她還是活生生的人。
姜妃櫺原本還在微笑，可這兩句話的份量，讓她眼眶紅了起來。
她又怎會不害怕呢？
一次次的堅持，死裏逃生。
化作碎末的時候，她無數次看到天上那死亡的漩渦，好像每一次，她都挺不過去，已經近距離嗅到了永世滅亡的味道。
那意味着，她現在擁有的一切，包括和李天命所有的記憶，都會化爲灰燼。
那種恐懼，叫人毛骨悚然。
所以她一次次，歇斯底里的抗爭，以自己都無法想象的意志力在堅持。
她在碎末的時候嘶吼、哭泣、靈魂顫抖，就像是一個溺水的人，再也顧不上美貌、優雅，就算是爬，都要爬出那個死亡漩渦。
這一切，她都沒跟李天命說。
不會有人知道，永生涅槃生不如死。
只有當她自己經歷萬千努力，終於看着自己的手掌，一點點凝聚回來的時候，她纔想痛哭一場。
原來，活着竟然那麼不容易。
原來，好些人二十歲就會死的。
撐下來，才能感受到世界的溫度，才能看到眼前這個，把自己看得，比他的性命還要重要的男人。
李天命怕她忽然消失，可是，她又何曾不怕呢？
所以，她才伸出手，緊緊的抓住了李天命的衣襟，那彎曲的手指頭十分用力，就怕‘溺水’了，掙扎、呼救都沒用，只能在絕望之中，永遠沉到‘湖底’。
“還有二十次，二十次後，還有兩輪。”
李天命閉上眼睛。
她的身上，爲什麼會承載這麼多？
“如果能度過這二十次，後面的，或許不會那麼快。我可以的，相信我。”姜妃櫺說。
她說的很鎮定，好似有無窮的自信。
可是她的手指頭出賣了她，因爲她抓得太緊了。
“哥哥，如果有一天，我忘了自己是誰，你還會愛我嗎？”
這是她另一個擔憂。
她逐漸感覺，自己好像一個靈魂，卻有兩個人格。
另一個人格，在一次次永生涅槃中覺醒。
“你知道，我最怕什麼嗎？”
“我最怕，我努力撐過去，度過了這生死劫，可成功之後，我不卻不再是我。”
“或許，會不會是我在幫別人重生呢？”
這個別人，只會是那永生世界城主。
永生不死之人！
“記得上古神葬、魔城內的事情嗎？”李天命道。
“記得，怎會忘記呢？”她道。
“不到最後，誰輸誰贏都不一定，沒有絕對的勝負，我們是註定不凡之人，要勇敢，不要懷疑，不管是誰擋路，滅了他們！”
上古神葬那次，本就不太可能贏，最終還不是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