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墨修站在天坑邊上,看着那條蜿蜒的村路。
如果不是那些屋頂有着浮泥,回龍村旁邊不是稻田,而是剛被洪水衝過來的樹木。
我和墨修都會有點恍然,總感覺這就是回龍村。
可現在回龍村就在這裏,連那間被龍霞澆着汽油燒掉祠堂都在那裏。
好像那祠堂的玻璃如果不是沾着厚重的泥土的話,浮千可能就會將蒼白的臉貼在玻璃上,朝我們看來。
墨修緊握着我的手,指尖都在顫抖,整條蛇似乎都繃緊了。
當初回龍村陷落,是我和墨修親眼看見的。
漫天的食熒蟲飛舞着,整個回龍村的地都裂開了,一面面的牆倒塌,一棟棟房子如同陷入泥中一樣,瞬間就不見了。
可後來,風家在回龍村鑄了高牆,還有那條因爲熔天出世的地縫,這些房子,都沒有見過邊磚片瓦。
現在,卻這樣完好無損的出現在了巴山的地洞。
似乎原本被困在地洞的阿娜,和她那些附蛇身觸手的人臉娃娃,以及後來爲了追尋她而進去的魔蛇,都不見了。
或許她們也會和回龍村一樣,完好的出現在另一個地方?
“墨修。”我突然感覺到無比的恐懼。
無論是剛纔那隻出現在天空的眼睛,還是這突然出現在的回龍村,都讓我感覺很恐怖。
似乎整個世界都混亂了,又好像自己不過是一隻養在瓶子裏的蟲子。
平時不會理會,可在蟲子想衝出玻璃瓶的時候,養着的主人會好奇的探眼看一眼,然後吹一口氣,將蟲子吹到瓶底,再蓋上蓋子。
墨修輕嗯了一聲,沉眼看着我:“走吧。”
他沒有想進去看,我卻莫名的鬆了口氣。
至少在沒有弄清楚之前,還是不要直接進去的好。
以前沒有感覺,現在回想起來,回龍村真的是太古怪了。
自己也太渺小了!
墨修帶着我一轉身,就見了阿問。
他並不是一個人來的,一起來的,還有意生宗的宗主青折。
阿問依舊是那樣灰色的道袍,看上去宛如一個普通的道家青年。
而青折,一身淡青色的長袍,繡着精緻的花紋。
也不知道是什麼材料,袍角被風一吹,那繡着的花,似乎都慢慢的展開綻放。
可等風吹完,花又是含苞待放的模樣。
“沒事吧?”阿問看着我,有些擔心的道:“沒受傷就行。”
他直接虛擡着手,沉聲道:“我給你搭下脈。”
阿問自來就是這樣,隨和自然,好像做什麼都是很坦然。
我朝一邊的青折笑了笑,又瞥了一眼墨修,他朝我點頭後,這纔將右手腕遞了過去。
阿問瞥着我手腕上的蛇鐲,嘴角輕勾:“這蛇鐲是不是到了巴山後,就安靜了。”
我點了點頭,以前在清水鎮,蛇鐲在手,總是多多少少會有些動靜。
到了巴山,蛇鐲別說沒動靜,連存在感覺,好像都沒有,我甚至幾乎忘記了蛇鐲的存在。
但在我出清水鎮的時候,蛇鐲卻突然出現到了我手上的,肯定是有目的的。
我不解的看着阿問,他也沒有再解釋,只是虛虛的搭着我的腕脈,沉神的感知脈象。
一邊的青折,卻輕輕擡腳,朝墨修走過去:“蛇君,借一步說話如何?”
她穿了一雙精緻的繡花鞋,滿鞋面繡着的都是青草,鞋邊上還有着幾朵半開的小野花,就好像腳下踩的就是一片草地。
映着她那一身淡青繡花的長袍,當真就好像在森林中某處,原地取了一片豎景,然後穿在了身上。
墨修朝我笑了笑,跟着青折朝一邊走去。
這地方剛被大水衝過,殘存的草木綠得無比的清新,可地面卻是成片的泥濘。
可青折,也不知道是怕踩髒了鞋,還是用了術法,她所過之地,那些被洪水衝得倒塌,萎靡的草木,似乎都充滿了生機。
一叢叢的雜草,好像奮力的託着青折,不讓她髒了腳。
她就那樣踏草無痕的走過!
我沉眼看着青折走過的地方,想到當初我逃離九峯山,她送我的時候,那一手落葉成衣術。
“你最近有沒有感覺身體哪裏不對?”阿問將手收回,沉沉的看着我的眼睛:“尤其是……”
“眼睛!”阿問直勾勾的盯着我的眼睛:“感覺到了對吧?”
我點了點頭:“會變成蛇眸,在我情緒激動,或是太過平靜的時候,就會化成蛇眸。”
就在我剛纔衝進那一團烏雲旋渦裏的時候,我沒有感覺自己情緒有什麼波動,可當我看到烏雲裏的東西時,我就知道,自己當時肯定是一雙蛇眸。
因爲看的東西是不一樣的。
那樣一團團烏雲之中,我好像有感應一般,能一眼就看到墨修。
阿問點了點頭,從懷裏掏了一個和水杯一樣大的瓷瓶遞給我。
“這個能用藥控制?”我頓時好激動。
沒想到問天宗的丹藥這麼厲害,連這個都能控制。
我聽着於心鶴的話,還以爲很嚴重。
她聽我不肯退出玄門這些事,直接就回操蛇於家找辦法了,嚴重到連“封神”的事情都不管了。
卻沒想,阿問居然能提前備好了藥。
“多謝!”我伸手接過瓷瓶,忙急急的道謝:“那師父你知不知道怎麼解源生之毒?墨修將我體內的源生之毒,引到他身體去了。”
阿問好像有點不好意思,低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道:“你雙眼化成蛇眸,並不是什麼壞事,就是有點麻煩吧。我也不知道怎麼辦,你先別擔心,反正就是這樣,得過且過吧。”
這安慰得太敷衍了。
“那這是?”我晃了晃那個大瓷瓶,好奇的掀開看了看。
裏面居然是炸得金黃的小點心,像極了魚皮花生那樣的,外面還裹了一層什麼粉,一揭開,還透着濃濃的香氣。
阿問有點不好意思的咳了咳:“阿寶最近離了你,可能心情不太好,磨牙得厲害,見什麼都想咬,喫得又不多,好像都瘦了。”
“何苦沒帶過娃,一時有點焦心,怕你見到阿寶後,心疼。就讓何歡換着法子給他做喫的,這個炸面果子,是阿寶用來了磨牙的小零食。”阿問攏了攏衣袖。
朝我苦笑道:“我收到何辜的血符傳令,急着趕來,阿寶倒也乖,知道不來添亂,但把喫到一半的炸面果子給我,讓我帶給你。”
“我偷偷嘗過,裏面有的是包着花生,有的是松子,面是摻着糖水揉的,炸得又酥,甜甜脆脆的,咬破裏面還有堅果,挺好喫的。”阿問說着,好像又有點饞。
朝我伸了伸手,吞着口水:“何歡做喫的手藝,這麼些年,真的是練出來了。”
我將瓷瓶裏的炸面果子倒了一手給他,自己也撿了一粒到嘴裏。
瞥着走到一邊的墨修和青折,他們並沒有走多遠,也是真的“借一步”說話。
可我好像都看不清他們,眼前就好像隔着一塊老式的綠色雕花玻璃,明明看着他們身影就在那裏,卻看不清他們在做什麼,又好像兩個人站着都沒動。
在清水鎮那個溪邊的時候,我和墨修去看那些要轉移出去的鎮民。
墨修隔着小溪,遠遠的看了一眼青折,就知道是她。
好像以前就認識,而且他還知道“意生宗”是什麼意思。
“他們以前認識?”我和阿問喫着炸果子,看着對面身影模糊的兩個,突然感覺我們好像有點憋屈啊。
阿問點了點頭,轉眼看着我道:“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