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安平侯便有點心虛,如今被沈翼那麼直白的說出來,只覺得顏面盡失,臉也拉了下來,語氣更是冷了不少。

    “這是我安平侯府的家事,你方纔那一番話,未免逾矩,不過看在如嫣的面兒上,我便不計較了。”

    “原來姐夫也還知道顧念亡姐的顏面,既然如此,就更不能在亡姐的靈位之前讓她的一雙兒女受委屈,否則亡姐泉下有知,也不會安息,”頓了頓,又緩緩道:“皇上最重規矩,若是這件事傳出去,怕是姐夫這寵妾滅妻的名聲是要坐實了,姐夫不會想在這個時候給自己找不痛快吧?”

    說罷便不再看他,正式對着沈氏的靈位祭拜,直到一切完畢,纔好整以暇地看着臉色發黑的安平侯和不安地站在一旁的陸姨娘,眉尾微挑,“看來姐夫果然十分重視這個小妾,重視到連皇上都不放在眼裏了。”

    這話若傳出去,可是大逆不道,安平侯登時臉色一變,斥道:“你在胡說什麼?”

    “既然如此,那姐夫還在等什麼?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陸姨娘不懂尊卑,按照安平侯府的規矩,少說也要打二十大板,姐夫,下命吧。”

    看出安平侯有點鬆動,陸姨娘臉色煞白,顫巍巍地跪下來,拉住他的袍角,瞧着當真是我見猶憐。

    “侯爺,妾身錯了,受什麼懲罰妾身絕無怨言,可是……”說着,便撫向自己的小腹,“可是妾身肚子裏的孩子卻受不得這個苦,能不能待妾身產下孩兒之後,再行責罰?”

    話音一落,原本面無表情的卿琬琰聞言忍不住咬住了脣!

    原來,陸姨娘懷了父親的骨肉,怪不得,她要害孃親!若是這一胎是個男孩,雋兒再出個什麼意外,以父親對她的寵愛,這個孩子取代雋兒只是早晚的事!

    看着一旁毫不掩飾厭惡的卿雋,再看了一眼明顯心軟下來的父親,卿琬琰這才深刻意識到母親所說的話,他們兄妹二人現在真的不適合在侯府呆着了!

    想通了以後,便擡頭對沈翼道:“三舅舅,難得您來一趟,琬琰和雋兒有很多話想和您說,至於陸姨娘,既然她懷着孩子,那就算了,孃親爲人一向和善,若她知道的話,定然也不忍心的。”說着就走過去親自將陸姨娘扶了起來,擡起頭,眨了眨水亮的大眼睛,“姨娘放心,你肚子裏既然是父親的孩子,那孃親在天之靈一定會保佑姨娘和姨娘肚子裏的孩子的。”

    卿琬琰生得玉雪可愛,本來瞧着比實際年齡要小,再加上甜糯的聲音,所以此刻她說的話很難讓人往歪處想,可陸姨娘卻不知怎的,只覺得這話讓她有點森然陰冷,但是看着那圓潤天真的小臉,又覺得自己似乎多想了。

    而安平侯看着女兒這麼懂事,也很是安慰,方纔被女兒頂撞的不悅也不再放在心上,只覺得女兒一向乖巧,方纔不過是擔心弟弟才那麼說的,畢竟他們姐弟的感情一向很好。

    當下便摸了摸女兒的髮髻,誇讚道:“琬琰長大了,懂事了。”

    卿琬琰低下頭,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只聽她說道:“那父親,女兒和弟弟很久沒見三舅舅了,想和三舅舅說說話,可以嗎?”

    安平侯巴不得送走沈翼這個瘟神,當然馬上就點頭同意了。而沈翼,雖還有點不服,但是看在外甥和外甥女的面上,也不再咄咄逼人,便領着兩個孩子走出靈堂。

    ——

    卿琬琰三人到了卿雋所居住的逸安居,揮退了屋裏的下人後,卿琬琰便拉着卿雋向沈翼跪了下來。

    這下可讓沈翼嚇了一跳,彎腰就打算將二人扶起,卻聽卿琬琰道:“三舅舅,琬琰求您一件事,若您不答應,琬琰和雋兒便長跪不起!”說着便領着卿雋一起磕起頭來。

    沈翼見這兩個孩子彷彿鐵了心似的,大有他不答應就不起來的架勢,無奈地揉了揉額角,道:“你想要三舅舅做什麼直說就是,三舅舅何時拒絕過你倆了,地上涼,趕緊起來!”

    琬琰沒有起來,而是將沈氏臨終前說的話原原本本複述給沈翼,沈翼聽罷,俊逸的面龐佈滿陰雲,冷笑了一下,道:“我就知道姐姐的死沒那麼簡單,陸玉婷這個毒婦!是當我忠毅候府沒人嗎?”垂眸看着兩張稚氣的面孔,心下憐惜,俯身將二人扶起,這次,二人倒是沒有拒絕,“你們孃親之所以讓我接你們走無非是怕陸玉婷對你們不利,你們放心,說破天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妾侍,對付她我有的是辦法,你們這幾天先去忠毅候府呆着,等我把這個毒婦處理了,你們再回來。”

    “不要!”卿琬琰搖了搖頭,聲音依然甜襦卻透露着不容忽視的堅定,“我知道三舅舅能輕而易舉的除掉陸姨娘,但是,這比起來孃親受的委屈而言遠遠不夠!我是孃親的女兒,殺母之仇,理應由我來報,只可惜琬琰目前能力不足,雋兒又年幼,所以才麻煩三舅舅,孃親說過,三舅舅見多識廣,認識不少能人異士,只求三舅舅能多多提點琬琰和雋兒,讓我們有足夠的能力報仇!”

    “對!雋兒要努力變強,替孃親報仇!”卿雋也點着小腦袋說着。

    沈翼看着這一大一小兩個人兒,覺得既心疼又頭疼,若不是姐姐被害,這兩個孩子原本應該無憂無慮的纔是。

    看着他們堅定明亮的雙眸,沈翼突然明白爲何姐姐臨終前那麼給孩子說,知子莫若母,她太瞭解這兩個孩子的性子,尤其是琬琰,這孩子冰雪聰明卻異常固執,怕是隻有這個安排,才能讓她心甘情願跟着自己走。

    況且他們的母親沒了,父親又是那樣,家中還有陸姨娘那樣的人虎視眈眈,他們終歸要早早的學會保護自己。

    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蹲下來輕輕拍了拍兩個孩子的小肩膀,輕聲道:“三舅舅答應你們,待你們孃親下葬之後,我便帶着你們離開去揚州,陪你們的外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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