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曌倒是不緊不慢。
她已經猜到了這場考覈是考些什麼，既然是考覈，那自然不會讓學子們亂來，不出所料的話，夫子等人，也已經匯聚在了那程狗蛋的家中。
而等到武曌趕到的時候，一切正如她所想的那樣。
這是一座被高牆圍起來的樓房，和村子內其餘土牆有着明顯的不同，仔細看看，不僅僅是用的燒製的紅磚，更是用的混凝土砌的磚縫。
放在真正的大家族中不算什麼，但是這樣的房子出現在這樣的村莊，就有些過於顯眼了。
此時，不少學子正將一個穿着長褂布帛的人圍在一起。
很顯然，這人就是那些村民口中的“程狗蛋”。
看起來年紀不大，莫約二十幾歲的樣子，雖然穿着不錯，但臉上黝黑粗糙的皮膚，表明他並非是出生在富貴人家，而面對着一衆學子，表情更是惶恐不安。
畢竟面前諸多非富即貴的學子，不少都對着他怒目而視。
如果不是有學院的夫子，以及跟過來的幾位馭鬼者站在身邊，制止了學子們靠近，只怕他就不是惶恐，而是要跪下來求饒了。
無論怎麼看，都是很普通的百姓，富貴的時間不會超過三年。
眼見最後一個學子也已經趕到。
夫子輕咳了兩聲。
“諸位學子。”
他微微上揚了些聲音，不單單學子們能夠聽見，更遠處湊過來的村民們也同樣能夠聽見。
“你們已經調查了一個時辰的時間，想必都有所得，那麼，誰先來？”
旁邊已經有跟來的筆侍正提筆準備好書寫。
很顯然，所有人的話語，都會被記錄下來。
學子們都很積極。
當即，就有一位學子最先站了出來。
“我等四人，分開詢問了總計七十八位村民，其中有七十一位對這位程狗蛋心生怨恨，更是歷數其八大罪過，我等盡數記錄於此，可爲罪證，如此，此地厲鬼頻出的原因，已經明瞭，一切正如二皇子所言，是有人爲非作歹。”這位學子將自己手中的筆記，遞了上去。
十分的自信。
這上面不僅僅對調查進行了記錄，分類，做成了表格，甚至還有對這程狗蛋的性格分析。
運用了學院內傳授知識，洋洋灑灑數百字。
顯然是用了心。
父子看了眼筆記，微微點頭，似乎是頗爲讚賞。
然後看向其餘的人。
“爾等若是有人與其持相同意見，可站於此處。”
頓時，一些人嘩啦啦的行動起來。
但並非全部。
甚至說不上大部分。
仔細看看，不少人原本已經準備動身，只是觀察了一下武曌四人，頓時沒有了動作，而一些已經站位的人，在發現武曌四人毫無反應之後，同樣是露出了懊惱的神色。
哪怕是剛纔那個自信到最先站出來的學子，此時看着武曌，也有些臉色動搖，卻是開始思索，自己得到的結論，是否有錯。
這一幕，自然是讓夫子看見了。
很顯然，武曌的態度，足以讓他們懷疑自己的判定，這一代學子天驕的自信，完全被武曌一人給鎮壓下去了。
他索性直接詢問武曌。
“明公主殿下，不知殿下的調查結果爲何？”
一句話，頓時讓外面出現了陣陣譁然之聲。
他們雖然只是普通的村民。
但是，整個天下又有誰不知道明公主的名聲，那可是在幼年就被仙君賜福，諸鬼不侵的明公主！
剛纔被武曌問話的一些人更是一陣陣激動。
他們竟然能被明公主問話。
說出去，也算沾了仙氣了。
而武曌的表情並沒有多少變化，她早已經習慣了其餘人這種目光，此刻也只是保持着淺淺的微笑。
“夫子，曌以爲，此人有罪，但罪非極惡，更不至死。”
一句話，譁然的就不是那些村民，而是不少的學子。
除了一些若有所思之人，大部分學子，其實都受到了村民輿論的影響，按照村民們所說，這程狗蛋的罪過，有幾條命都不夠砍的。
而夫子，則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
但還是問道：“何出此言？”
“此人在村中，招人厭惡，乃至於怨恨，這已經不用多說。”武曌看了眼那惶恐不安的程狗蛋，“若是他罪已致死，只怕早就鋃鐺入獄，省去不少麻煩。”
這是跳出了事件本身來思索。
“爲何就不能是留他一命，用於考覈？”夫子又問。
“此地最早出現鬼物，是在二年前，二人被他打死，其中一人化身爲鬼，後被馭鬼司剷除，若是故意留情用於考覈，那也應該是上一屆而非我等，再者，我也只是說出了最合常理的推測。”武曌的聲音清脆溫和，平靜之中卻帶着難言的自信。
甚至讓人不由自主的覺得，事實就應該是如此。
縱然是夫子，也不由啞然。
武曌藉由考覈本身做出的這個推測，是最合乎常理的推斷，雖然不是沒有其它的可能性，但此時再拿出來說，就有些強行了。
而學子們的表情各自不同。
懊惱，沉思，恍然......
很顯然，有人想到了這個疑點，有人當局者迷，完全沒有想到，也有人想到了，卻沒有太放在心上。
“可村民們皆言其罪，而且不是一件兩件。”方纔最先站出來的學子忍不住說道。
“只要知曉了村民們對他的惡意，那就不難找到那些‘罪證’的紕漏。”武曌微微一笑，原本就強烈的自信，更是猶如的無形的領域一般擴張開來。
那是一種一切已在掌握中的表情。
就連夫子，都由在此刻驀然無言。
全場，只剩下了武曌清脆的聲音。
“比如二年前被殺的二人，村民們只告訴爾等，是因爲一些小衝突，但卻沒有說，那二人是在夜晚摸進了這裏，至於是隻想要偷些錢財，還是想要爲非作歹，那就只有那二人，以及此人自己清楚。”
說到最後，武曌再是看了這位程狗蛋一眼。
這一眼，就讓程狗蛋跪倒在地，痛哭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