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倆回來時正趕上早飯時間。我爸看我和五條悟開門進來,隨口打了聲招呼後,就繼續捧着碗喝粥,態度看起來就像我們從未離開過一樣。桌子上放着從二姨家拿回來的醬缸鹹菜,我吃了十多年這鹹菜,所以打眼一瞅就知道是從她家拿來的。
電視裏播放着天氣預報,就算手機裏已經有氣溫顯示,但他倆還是喜歡早上這個時間刷刷新聞,看看氣溫播報。
“唉?寶兒和小悟回來了?洗手喫飯。”
媽媽端着一盤煎帶魚走過來,看到我倆後,非常自然的招呼,絕口不提我當初崩潰回家的事。
這很好。
我還沒做好和家裏坦白的心理準備。
“啊,這就去洗。”
隨口應了一聲後,我脫了鞋,拉着五條悟去衛生間洗手。他的手很大,搓香皂時,我是一點都沒蹭到香皂的邊,只能在他手邊借點沫兒用。
洗完手後,我去廚房的冰箱裏拿了一瓶冰牛奶。而五條悟則去了餐桌。在那裏,媽媽已經給我們盛好了粥。
“大早上喝什麼冰牛奶,也不怕拉肚子!喝熱水!”
冰牛奶還沒放桌上就被沒收,媽媽轉手遞給我一杯加了紅糖大棗的熱水。
“小悟也喝。”
又遞給五條悟一杯。
“好~”
乖巧的如同媽媽的好大兒,嘖。
我低頭耙了一口皮蛋瘦肉粥,隨後呼出一口氣:“還是家裏東西好喫。”
“當然。”媽媽夾了一塊帶魚給我,“多喫點,不夠鍋裏還有。”
“嗯。”心口暖陽陽的,我一口咬下第一排帶魚肉,又滿足的嘆息一聲:“啊……還是家裏東西好喫……”
“噗。”爸爸樂了一下,丟給我一塊黃瓜鹹菜,繼續看電視裏的新聞。
“對了,一會兒寶兒你上樓去把你張阿姨的狗帶出來,遛一遛再給人家送回去。”媽媽將喫完的帶魚刺放在紙巾上,和我隨口叨咕一句。
“嗯?”我頓住,“她怎麼不自己遛?”
……感覺很麻煩呢,不想去。
“嗨!能自己遛能找咱們幫忙嘛?還不是上個月在一樓樓道里摔了一跤,結果骨裂了,人現在還在牀上躺着呢,沒辦法才找咱們的。”
……摔了一跤?就骨裂?
……好脆弱。
我對樓上的張阿姨印象不深,只知道是一個挺胖的,屁事兒挺多的女人。
“不想去。”我嘟囔一句。
媽媽橫了我一眼,“讓你去你就去,哪兒那麼多廢話。”
“你老幫這家那家的,也不嫌累。而且,有什麼好處啊。”
“反正咱家現在也不缺錢,我和你爸一天干呆着也沒意思,鄰里之間能幫一把是一把唄。”媽媽頓了頓,臉上帶着笑,“人生在世,開心二字嘛,我樂意這麼幹我就這麼幹啦。”
我撇嘴,投降道:“去去去,一會兒喫完飯就去。”
但我沒想到要遛的狗不是那種抱在懷裏的小清新,而是阿拉斯加薩摩耶哈士奇拉布拉多犬柴犬——這裏隨便一隻都能把普通人拽倒吧?
……媽,你平時怎麼遛動它們的?
……要不……咱去試試推黃泉之門?
……總感覺您老能創造奇蹟呢。
我拽着幾隻站起來比我都高的大型犬下樓,路過二樓時,五條悟正好開門回家,他‘哇哦’一聲,看了看那一堆狗:“要不,我勉爲其難幫個忙?”
我瞬間就把所有拴狗繩丟給了他,那幾只往樓下衝的狗子被我拽的差點原地去世,最後懨懨的被五條悟帶下樓。
樓下,陽光明媚。
我,遛彎。
五條悟,遛狗。
漂亮!
“哈哈!”
雖然被壓榨人是五條悟,但他好像樂在其中,很快就跟那羣狗打成一片。
他拍了拍拉布拉多犬的頭,隨後在賣烤冷麪的小車那買了20根香腸,然後在一處空地放開了拴狗繩,花式扔香腸讓狗去追着咬,那場面……羣魔亂舞。
一個小時後,一羣狗累倒在地,遠遠看去好像一地狗屍,畫面略驚悚。
“哈哈,今天天氣真~不錯呢。”
而五條悟連一滴汗都沒流,和我坐在公園的長椅上舔冰淇淋。
“你也真是閒,跟狗都能玩到一塊去。”
他將一隻手搭在椅子上,因爲戴着眼罩,看不清表情,但嘴角的笑意讓人覺得他此刻的心情還是不錯的。
“融入這個世界,我做的很好哦~”
他將頭轉向我:“反倒是胖赤赤你,冷漠了很多呢。明明在這個國家出生長大,離開了幾年後,就變得比我還不像這裏的人了呢。”
我怔住。
“……這麼明顯了麼……”
已經,不像這裏的人了啊。
雖然早就有這種感覺,但被人一針見血的點出,心裏,還是有種針扎一樣的刺痛。
……要麼融入,要麼被淘汰。
……我先融入了這個國家,後融入了那個國家。
我低頭沉思。
……所以,要重新變回原來的自己麼?
……可我爲什麼要爲了融入而改變自己呢?
……哪種纔是真正的我呢?
……而我又……
手中的冰淇淋被隔壁的混蛋搶走,他給了我一個腦瓜崩,隨後指了指遠方:“糾結什麼呢,你媽不是告訴你了麼?”
“什麼?”我愣住。
“人生在世,開心二字,你樂意怎麼幹就怎麼幹唄~。”
“…………啊……”
我失笑。
在外經歷了這麼多,我竟然還沒自己媽活的通透。還得麻煩小悟哥把我點醒。
“真是……傻透了。”
五條悟肯定的點點頭:“嗯,確實傻透了。”
有鍛鍊的人從我們面前跑過,耳機中放着節奏感十足的歌,汗水溼透了衣裳;小路旁草叢裏的各色野花,被風一吹,吹來了淡淡的清香;傻狗們在地上呼呼大睡,有的睡不安穩還哼哼幾聲。
一切都……生機盎然。
太平盛世,是我的國家。
“我身體裏是一種叫做唸的生命能量……”
我輕輕的,輕輕的說道:“第一次見他的時候,是一個雨夜。他弟弟執行完任務來我的房間用醫用箱療傷……啊,不對。”
我捂住一邊眼睛,垂下頭笑了,想到伊路米獵人考試時滿臉釘子的造型。
“應該說,第一次見他,是在我去往他們國家的飛艇上,他易了容,和我聊着他們國家有意思的景點。”
我想起伊路米頂着釘子頭喫沃柑時的模樣。
“嗯嗯~。”五條悟點點頭,表示有認真聽。
“之後,我們達成了合作,我給他代購我們這邊的東西,他付給我戒尼,也就是那個國家的錢……”
“之後,我從他那知道了唸的存在,並在他們家訓練,他的弟弟還勸我不要來,但我還是留下了……再之後是訓練……再之後……我們談了戀愛……”
我閉了嘴,不想再說,眼淚又在眼眶裏打轉。
“你現在還很喜歡他吧?”五條悟問我。
我垂頭看着地面,看着小螞蟻搬着食物走過:“啊……很喜歡很喜歡……呢。”
“那,你是因爲什麼逃回來的呢?他,對你做了不好的事麼?”
我低頭陷入沉思,沒有注意到語氣甜膩還勾着笑的五條悟,氣息變得有些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