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騙人的吧……那是什麼術式啊?!”
遠遠地看見五條蒼藍色的巨龍飛上半空,很快伴隨着低沉的龍嘯,大地開始劇烈顫動起來,禪院真希、狗卷棘和熊貓在祈本里香的幫助下勉強固定住身體,同時也保護好依然昏睡着的乙骨憂太,遙望着遠處的天空,禪院真希倒抽了一口冷氣,下意識揪住了熊貓的一小撮毛毛。
熊貓嘶了一聲,在狗卷棘小聲的“明太子!”的驚呼聲中,張開斷掉的兩截手臂,想要護住身邊的同伴們:
“那個人……原來就是傳說中的……”
“傳說中的?”禪院真希追問。
熊貓深深呼了口氣:
“傳說中,曾經有人將咒高的小半個校園毀壞殆盡,那片範圍內的土地寸草不生,而且帶有強烈的、難以驅除的詛咒氣息,就算合無數咒術師之力,又有天元大人從旁進行指點,也用了近十年的時間,才堪堪將之恢復……”
禪院真希眼睛瞪得溜圓:“你是說,剛剛那個帶來五條老師口信的傢伙……?”
熊貓點點頭:“應該錯不了。我聽夜蛾校長說過,那是個黑色頭髮,長相斯文俊秀的年輕人。他還說那人的存在在高層那裏是個禁忌,讓我不要到處亂說……”
狗卷棘、禪院真希:…………
那你現在是在幹嘛?
熊貓想要摸摸腦袋,發現自己的手臂還沒恢復以後,訕訕一笑:
“因爲現在的話,跟你們說了也沒什麼關係嘛……”
那個人既然已經回來了,上面的那些大人物這麼多年,辛辛苦苦瞞下的消息自然也無法再繼續被隱瞞下去。
那個人——除妖師·喬溫,他的存在終歸將被整個咒術界知曉,就像七海家的那兩個小姑娘曾經說過的那樣,真相不會被永遠掩埋,被刻意扣在別人頭上的罪名,也總有一天會被人一腳踹翻。
作爲出自夜蛾正道之手,最爲特殊的一個咒骸,從小就在高專里長大,雖沒有親眼目睹過十年前的那一幕,卻無數次從那片被詛咒了的土地邊緣路過,看着無數咒術師爲之哀愁嘆息,卻時常無能爲力的熊貓,此時此刻內心之中,出乎意料並沒有什麼擔憂驚懼的情緒,有的,只有和他的創造者夜蛾正道一樣,滿滿的嘆息,與“這一天果然還是來了”的釋然。
誰讓七海家那兩個小丫頭也算是他從小看着長大的呢?
比起時不時給夜蛾正道添堵的咒術界高層,那兩個可可愛愛的小姑娘可要招人喜歡得多。
能將兩個有着那樣黑暗殘酷經歷的小孩養成如今這樣開朗活潑的樣子,七海建人自然功不可沒。
但從兩個小孩自己的敘述中,熊貓更是知道,雖然只和她們相處了短短几天的時間,名爲喬溫的除妖師給姐妹倆帶來的影響,卻遠遠超過任何人的想象。
“哥哥他很溫柔哦。”
多年以前,還是個小糰子的美美子趴在也是小小一隻的咒骸熊貓肚子上,邊用手指追逐着着透過樹葉的空隙灑落下的點點陽光,邊用輕飄飄的聲音說。
“我和姐姐其實超級討厭那些村人的。如果我們有能力做到的話,真的恨不得他們全部死掉!”
“因爲他們害死了爸爸媽媽,還有爺爺奶奶麼。”
枕着熊貓一隻毛絨絨手臂的菜菜子接話。
“所有人都以爲我們不知道的。”
其實,她們也是不該知道的。
可是詛咒這種東西真的很奇妙。
“我們也很討厭那些只有我們兩個才能看見的怪物。”
“但也是那些怪物告訴我們,我們的親人就是死在村人的誤解和遷怒之下。”
“雖然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樣的人。”
“但我們有時候也會想,如果有家人在的話,是不是……我們就能過得更好一些,就不用遭受那些莫名其妙的指責和打罵了呢?”
“是不是,我們就不會突然被關起來,每天都活在心驚膽戰之中了呢?”
“可是沒有如果。”
“連一絲的可能性,都早已經被人剝奪。”
“原來我們的親人不是受不了我們兩個‘怪物’,從村子裏逃走了。而是拜那些人所賜,再也無法回來了。”
“很多、很多次。我們都想着,既然他們總是那樣說,不如干脆……如果我們能做到的話,就殺掉他們、殺光他們好了。”
“整個村子,沒有任何一個人有活下去的資格。”
“因爲,曾經他們也是像這樣,隨隨便便就決定了我們父母、祖父母的命運。”
“比起死亡,終生活在痛苦與懺悔之中,受終於迴歸的良知的譴責,對他們而言,也是一種莫大的懲罰。”
“哥哥不知道我們父母的事。”
“我們也沒有說。”
“因爲我們接受了他的做法。”
“——不是原諒那些村人,而是原諒了我們自己。”
雙生的女孩子一邊一個,輕輕捏着熊貓軟軟的臉頰,明明是小女孩最嬌軟的聲音,卻說着讓熊貓、也讓不知什麼時候一起來到附近的夜蛾正道、五條悟、夏油傑和七海建人幾人先是感覺背脊發寒,之後就慢慢放鬆下來,甚至最後能夠露出微笑的話語。
“所以,我們絕對不會變成壞人。”
“絕對不會,變成哥哥討厭的樣子。”
“就算我們其實恨不得殺光那些害哥哥失蹤不見的老傢伙們。”
“但是也要忍耐。”
“因爲我們不能讓他們有以我們爲藉口,攻擊哥哥、誣陷哥哥,將莫須有的罪名扣在哥哥身上的機會。”
“絕對、絕對!”
“不會讓他們有機會這麼做的!”
……
從那段回憶之中回過神來,熊貓無聲嘆了口氣。
能在短短几天的時間裏,就對那對雙胞胎姐妹施加了那樣的影響,讓她們能夠說出那樣的話來……
“放心吧,那個人……喬溫先生他,不是什麼禁忌的存在。”
熊貓最後只是這樣說着,示意禪院真希和狗卷棘更向自己這邊靠近過來一點:
“撐住啊,真希,棘。他的目的絕對不是單純地破壞校園,而是……”
熊貓話音頓了頓,在同伴們不明所以的注視中,有些幸災樂禍似的,嘻嘻笑了一聲:
“而是……用這樣的大動作,引出藏在校園裏,平時不怎麼出動的,某些人啊……”
——熊貓的猜測完全正確。
坐在其中一個龍龍頭頭頂,摸着手下手感有點奇妙的“鬃毛”,喬溫看着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的數名咒術師,臉上露出了讓來人們胃疼至極的、與某白毛同款的,燦爛笑容:
“喲,好久不見啊,各位。”
喬溫的目光掃視過其中幾個,看上去有點眼熟的咒術師。
“聽說我上了你們咒術協會的死刑名單?”
他邊說着,邊拍了拍了身下的龍龍頭,這隻受到鼓勵的龍龍立馬伏低身體,對準地上的幾個咒術師,就是一聲中氣十足的龍嘯——
被巨大氣流攜裹,險些被吹飛出天際的咒術師們:…………
我、我$#&*&@#……
心中齊齊怒罵出聲,偏偏在氣流的衝擊之下,他們中沒有任何一個能張口說話。
只能聽着那個坐在龍頭上的青年,用雖不算大,卻能夠清晰送達到每個人耳中的聲音,笑吟吟地說道:
“這可真是件前所未有的趣事。”
他的神色分明沒有絲毫改變。
就連語氣,也都是輕快而滿含笑意的。
即便如此,也不會有人錯辨他話語中隱含的、真正的情緒:
“所以我來了。”
“因爲這真的很讓人好奇——”
“到底是誰給你們的自信,讓你們認爲,自己擁有對我進行‘審判’的資格?嗯?”
喬溫邊說着,邊看準了其中一個身邊攜帶着咒具攝像頭的咒術師——
“自在法——”
他話音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審判!”
寄宿着紅世魔王·天壤之劫火亞拉斯特爾力量的神器克庫特斯從喬溫頸間滑落出來,紅色光華從那彷彿蘊含着點點星光的吊墜內裏奔涌而出,化作一隻燃燒着紅蓮業火的巨大眼睛,高懸在高專的校園上空,不停轉動着其中的眼瞳,觀察着四周。
隔着監視器,坐在不同密室裏的咒術協會高層們在透過監控咒具,第一時間看到那隻眼睛的瞬間,不知怎麼竟感覺到一陣心悸。
不少人當機立斷,立刻就要伸手去關閉眼前的咒具監視器——
可惜,已經晚了。
喬溫笑嘻嘻點了點自己的眼角。
這個莫名熟悉的動作讓許多咒術師心下一緊。
果然,下一秒,只聽一句——
“抓·到·你·們·了~”
那些坐在監視咒具後的人們忽然眼前一黑——
接着,就什麼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