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Master……”
與港口相距數百米遠的冬木大橋彼端,梅林側頭看了眼身邊正興致勃勃使用某種類似水鏡之術,卻沒有任何特殊氣息縈繞其中的祕術觀看着遠方海岸邊沿,正在Saber與Berserker之間上演的激烈戰鬥場面的喬溫,愁眉苦臉地開口。
“一定要這麼做嗎?我還是覺得有點……”
剛剛研究出了系統的一種新型輔助功能,嘗試着將屏蔽彈幕版的直播畫面投影到半空中的喬溫百忙之中,轉頭回給梅林一個“哈?!”的眼神——
“你說不到迫不得已,不想親自面對Saber,我同意了,所以現在你和我一起站在這裏,靜觀局勢變化,去攪局的人成了Berserker,和Saber正面對上的,也是Berserker。”
都這樣了你還覺得不自在?
喬溫意味深長地挑起半邊眉梢:
“你不是覺得自己和亞瑟王之間的感情不能算是愛情嗎?普通的師生相見而已,有什麼可不自在的?”
喬溫說着轉回頭去。
“只要你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他好心地提出建議。
梅林:…………
梅林苦笑。
“您是故意的吧。”
虹色長髮的魔術師一個“不小心”,說出了內心的真實想法。
“您明知道我的不自在絕對不是來自我和阿爾託莉雅之間的感情,而是……”
而是他那份連自己都不明瞭是否真正存在的——愧疚。
這份薛定諤的愧疚存在了這麼久,久到幾百年的時間匆匆而過,他卻依然不確定自己是否做好了面對那個少女的準備。
“您這樣和那位惡魔一樣的迦勒底御主有什麼區別?”
梅林擡手捂臉。
“我還以爲這個世界的我能遇到一個更和善一點的御主……”
……嗯?
喬溫慢慢扭過頭來。
他剛剛是不是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內容?
“什麼迦勒底,什麼這個世界的你……怎麼?像你這樣的傢伙,你的存在竟然不是諸天萬界、獨一無二?”
喬溫驚了。
梅林卻比他更驚訝似的眨了眨眼睛。
“……誒?”
他露出了無比詫異的神情。
“是誰告訴您像我這樣的存在,就有資格獨一無二了?”
魔術師擡眼,望向頭頂的星空,那眼神深邃而悠遠,像是某個瞬間穿透了層層“幕布”,搖落向星界深處……
“您聽過‘白蘭’這個名字嗎?”
梅林問。
喬溫遲疑着點點頭。
半夢魔於是笑了。
“雖然我們的情況和這位白蘭君不太一樣,但有一點,是相同的。”
“那就是無數個平行世界之中,有無數個‘我’,大多數的我都和我一樣,遇見了阿爾託莉雅,成爲了她的老師,因爲一個預言,改變了一個少女的一生……”
“有的我在星之內海一躲就是幾千幾萬年,偶爾在現世看到成爲英靈的阿爾託莉雅,也只敢躲在阿瓦隆之中,遙遙看上幾眼,因爲我比誰都清楚,即使她付出了那麼大的代價,即使她一次又一次迴應召喚,參加聖盃戰爭,可是結果……卻依然無法改變。”
“她的心願終究無法實現。”
“她想要抹去的歷史不會成爲真正被抹去的歷史,不列顛的覆亡這個結果早已經被固定,她一人之力,甚至是聖盃的一時助力,又怎麼可能與整個人理相抗衡?不過是成爲某個剪定事項,又或者過程雖有改變,滅亡的這一結果卻殊途同歸罷了。”
“那些‘我’就這麼看着她的努力一次次白費,久而久之,便隨着時間長河的滾滾向前,或是與人類一起被埋葬在了荒蕪的星球之中,或是沉入沉睡,再不醒來,總之,大多都是慢慢走向毀滅的終局。”
“當然,也有一些我會有點不一樣的經歷,比如遇見或男或女,或是叫立香或是叫立夏,或是別的什麼名字的御主,在人理存續保障機構迦勒底留下一份靈基記錄,偶爾跑去那邊幫個忙,做個勞心勞力的貼心大哥哥……咳。”
“而在所有這些‘我’之中,遇見了Master你的,就只有現在站在你面前的這個我。”
“所以你說我是獨一無二?”
“那就錯了。”
“真正獨一無二的是你。”
“我的Master。”
花之魔術師說着,探手進入袖口,從中抽出了一束如夢似幻的七彩花束:
“——奇蹟之人、那位陛下的眷者、令無數如我一般的存在,心心念念覬覦着的那個人……”
“一直是你啊,Master。”
“你要小心哦。”
魔術師輕笑。
“你以爲爲什麼‘我們’會對你這樣關注?”
還不是想要從你這個表面看來並不比我們中的大多數人要強大到哪裏去的“普通人”身上,找出讓自己從此變成獨一無二的祕密?
“獨一無二,可是成爲偉大存在的第一步。”
梅林無視坐在喬溫肩上的人偶妖狐那死死盯視着自己的狐眼死光,硬是將喬溫沒有伸手來接的花束強塞進了他的手裏——
“現在,知道自己有多‘受歡迎’了吧?Master?”
喬溫:…………
喬溫看看梅林,又看看手裏被他強賽過來的那些花……
人類御主揚起嘴角,笑容燦爛爽朗:
“就算是這樣。”
他笑着說。
“就算你給了我這份‘珍貴’的提醒。”
“可若真到了你不得不出場的時候,我也不可能爲了表達對你的這份‘感謝’,而索性不讓你出場的。”
梅林:???
等等?我剛剛說了那麼多,結果你的結論就這?
就這???
喬溫將手中的花束隨手丟進夜笠空間。
——開玩笑,這可是阿瓦隆花海里的花!就算他自己沒興趣,難道其他人就沒興趣了?拿回家送給老父親做伴手禮也好啊!(御影:???)
他沒再理會一臉委屈失落,外加“你怎麼這樣!太過分了Master┭┮﹏┭┮”表情的某隻半夢魔,轉頭,專注凝望着投影出的直播畫面。
在系統出品的懸浮攝像機所拍攝回來的畫面裏,經過幾輪交鋒,面色已經逐漸開始變得凝重的金髮少女已經褪去了原本的黑色西裝打扮,換上了喬溫更加熟悉的,那藍裙銀甲的裝扮。
她手中的長劍依然被一層結界所包裹,讓人看不清真實的模樣。
然而……
被不詳的漆黑鎧甲所籠罩的狂戰士忽然停下了狂風暴雨般的攻勢。
他慢慢豎起了手中的漆黑長劍。
那長劍原本面目模糊,看上去就像是把再普通不過的制式武器,可是隨着狂戰士的舉動,那劍上一直若有似無纏繞着的黑色煙霧漸漸散去,露出了其下一直隱藏着的,屬於“魔劍”的真實樣貌——
“這劍……”
一直表現得冷靜而沉穩的少女劍士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震驚和不可置信的神色。
然而並沒有給她更多的反應時間,漆黑的騎士已然高舉起了手中這柄本不應存在於此的長劍——
“抵達盡頭,超越界限。”
原本只能發出模糊嘶吼聲的黑之騎士,像是忽然被注入了某種力量一般,用嘶啞,卻足夠清晰的聲音宣告。
“彼方之王啊,見證這光吧——”
“縛鎖全斷·過重湖光!”
本應是湛藍的湖光卻被纏繞着不詳血色的黑色光芒所取代。
本應是邀請王之注視與見證的話語,宣告在此刻卻更像是在挑釁什麼。
本應無法說出清晰的解放語,甚至在狂階之下,根本無法正常解放的寶具在這一瞬間,由四道令咒加持,奇蹟般地得到了解放。
漆黑的劍光如同要劈裂蒼穹,直直斬向了正與狂戰士面對面站個正着的金髮從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