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了，‘隱士’先生。”
希尤躬身向菲尤西亞行了一禮。
“長女大人。”
兩人看起來，似乎不只是認識已久這麼簡單。
“是我讓他來的，”菲尤西亞對向四人說道，“勿須質疑他的立場，原本參與‘月上神國’計劃，也是因爲大海上有他的後人。”
大海上有隱士的後人？
蘇克凝神看了一眼，深陷的眼窩，冷質的眼神，確實和他認識的某個人長相有些相似。
只不過，那個人是……
爲了辨別真相，蘇克試探說道：“你的後人怎麼會和惡魔攪在一起。”
“看來你猜到了，”希尤平和笑了笑，慢慢說道，“重新做個自我介紹吧，我的名字是希尤·法·特魯吉烏斯，過去爲了救下好友阿多狄，曾經給子嗣留下過一些指示。”
原來如此。
希尤的後人，就是黑凰會。
特德羅的名字是特德羅·法，兩人在神態上也略有相似。
甚至連魔藥途徑都一樣，序列4“神行客”和後續，便是序列2“凍結師”。
雖然不知道真正的姓爲何遺失了，或許只是他們對外隱瞞身份的方法而已。
菲尤西亞在此時打斷了兩人敘舊。
“時間不多了，蘇克，有希尤的加入，穩固儀式會進一步加快，這也是在爲末日爭取更多時間。”
“你們還需要多久？”蘇克閉眼問道。
“三天。”
也就是說，三天後，通往石花內部，異變深淵的通道將會打開。
“我希望你能明白，埃爾諾拉和貝武夫出兵在即，萬一聖貞廷決定支持埃爾諾拉，本體將我收回只是一個意念的事情。”
“菲尤西亞……”愛麗絲喃喃出聲。
“不必這樣，愛麗絲，就像你比起‘聖女’，更願意去做始源會的‘公主’一樣，現在的我也是新人類組織神月的首領。”
從菲尤西亞的態度來看，她似乎認爲本體做出的選擇會和現在的自己背道而馳。
如果這是摒棄人性的後果。
那麼倘若自己有一天成爲神明，是否會和現在自己所做出的決定相背？
這件事聽起來太過詭譎，彷彿成神獲得力量之後，所謂的自我也跟着一同消失了。
菲尤西亞的虛影緩緩飄到蘇克面前，握住了他的手。
“以你現在的力量，最多庇護三個人和你一同進入，謹慎選擇同行者吧。”
“不過不必太過擔心，裏面的生物許多都持有魔藥特性，是從神的屍體上分離出的產物，想必在那下面也能完成晉升吧。”
“另外，媞莉兒託我轉交給你一樣禮物。”
指尖微微發光，三個被光芒包裹的虛幻人形緩緩出現在地面上。
“這是她用‘純魂之海’的力量製造的純淨身軀，靈魂若是進入其中，會捨棄掉原先的肉身，獲得新的與靈魂般配的肉體，說起來，這種能力或許和‘淵古之主’創造生命的原理大致相同。”
新的肉身？
蘇克看了眼愛麗絲和伊絲夏。
他們三人現在的身體或多或少不屬於通常意義上的自己，但也足夠使用。
海之仙女現在把這些軀殼送給他們，這究竟是？
菲尤西亞微微猶豫片刻，冷淡說道：“媞莉兒讓我轉告你，她想盡快抱孫子。”
蘇克：“……”
好吧，也就是說，新的肉體，和真正的人類無異。
“這只是單純的肉身嗎？”
蘇克想知道的是，身體性能如何，如果防禦力和恢復力還不如現在的植物身軀，那完全沒有換的必要。
“……那倒也是，”蘇克看了眼兩人，“你們的想法是？”
“主人換我就換！”
“我沒關係，倒不如說，這樣寶貴的物品真的要給我使用嗎。”
蘇克回過頭，已經拿定了主意。
……
撐着手臂從地上坐起，蘇克看了眼自己的手掌。
皮膚之下的血管，對比僵硬植物那種輕鬆自如的感覺，讓他一時沒能適應。
感覺全身都輕了不少，能感覺到伴隨呼吸，體內生命循環的脈動。
“真是神奇的技藝。”
他握了握手掌，與植物那種乾硬不同，用力時會有肌肉收縮的那種爆發力。
而且似乎也不必太擔心防禦力的問題，這具身體的堅韌程度，繼承了魔藥性質。
也就是說，主動進入這具身體的行爲，讓魔藥特性也一同轉移過來了。
他選擇在一棟還未完全損毀的房屋中完成靈魂轉移，現在皮膚能清楚感受到夜空中的冰涼，毛孔因此而收縮。
菲尤西亞交待完之後便帶着希尤回到內部，接下來的三天，似乎要認真選擇陪同自己進入深淵的隊友了。
還沒來得及多想，一個溫婉柔嫩的身體撞進了他懷裏。
蘇克先愣了一下，才意識到什麼不對。
“衣服！愛麗絲穿衣服！”
她在自己身邊完成轉移，等一醒來，什麼也沒做就一把撲進了他懷裏。
雖然人偶表面的質感和真正的肉身相同，但畢竟人偶還是人偶，和現在這種感覺在心理上就完全不一樣。
蘇克輕輕扳開愛麗絲的肩膀，背過頭去，就看到起身只披着一件紫色輕紗的伊絲夏，中間的空隙根本擋不住。
“……”
伊絲夏的眼神不可思議地愣了一下。
因爲她看到……
蘇克流鼻血了。
“呵。”
露出包容的微笑，伊絲夏緩緩取出衣物給自己罩上。
另一邊，愛麗絲穿好衣服，又重新抱了上來，蘇克無奈擦着鼻血，暗自慶幸度假的時候沒換成肉身。
不然當時塗防曬霜的時候，丟臉可就丟大了。
“我終於……可以以人類的身份，抱着主人了……”
愛麗絲在他懷裏蹭着，體會鮮活生命給自己帶來的真實。
蘇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髮。
是啊。
這樣一來，即便別西卜再出現，也無法通過控制人偶的方式控制愛麗絲了。
她也真正脫離了人偶的束縛，成爲了有自主想法的人類。
回頭看向地面上擺着的三具身軀。
那分別是海肯青月教派長的肉身、一截新木發芽的木樁、以及能明顯看出關節拼裝的無臉孔人偶。
這一刻，他徹底獲得新生，感受到了屬於生命的旺盛脈搏。
……
廢墟的街道上。
切茜婭捂着左眼，跌跌撞撞躲進建築的陰影處，大口喘着呼吸。
被別西卜擺了一道，她也已經確認了貝亞特的死亡。
但事情並非毫無轉機。
勉強擡起右手，她嘴裏默唸誦讀着些什麼，伸直的蒼白手臂因反噬而變得扭曲，血肉像被刀片剜掉一般片片脫落。
但她強忍着痛楚，唸誦了完整的語段。
片刻之後。
一隻碩大的黑鳥盤旋而過，隱藏在黑霧瀰漫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