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從背後撞到的男人頓了一下。

    他慢慢回過頭來,呼吸變的粗重,染血的臉上,黑瞳裏的血絲分外猙獰。

    沈流月毫無畏懼的與之對視。

    對方似乎聞到了什麼味道,按在肩上的手一把撕掉了她外罩的兜衣,黑色的長髮如瀑布般灑了出來。

    面前男人的呼吸更重了,將她一把按在牆上,撕掉白襯衣的袖口,撕扯貴族馬甲腹部交纏的束帶。

    那些帶子有神力加持,但對方似乎打算用蠻力強行解開。

    “蘇克,”沈流月緊緊咬着嘴脣,只是嚴肅看着對方,“我不會反抗的。”

    聽到這句話,面前的男人頓了一下。

    沈流月嚥了下喉嚨,主動解開崩裂了一半的束帶。

    “我會就這麼一直保持理智看着你,直到你回來爲止。”

    她往後退了一步,貼在牆上,朝下微微張開雙手。

    “如果這樣能讓你找回人性,我相信你能找回來的。”

    喉嚨裏發出低吼,面前的男人猛的貼了上來,呼吸吐在脖子上。

    一行清淚,從少女眼角劃過。

    “來吧。”

    “嗚呃——”痛苦的嗚咽聲,面前男人的身體變得像是一具提線木偶,正在和操縱他的未知力量抗衡着。

    他扼住了自己心口,腦袋低沉下去,看不透是什麼表情。

    空氣裏的香甜並未散去,沈流月憑藉意志,絲毫不被這種氣味所影響,保持清醒的雙眼。

    無論是什麼發展,她都要用理智撐到最後。

    “我能做到,你也可以的,哪怕經歷了那麼多殺戮,哪怕神的部分正在逐步取代你的存在,無論什麼時候,我會用我的部分,來證明你人類的那一面。”

    一聲絕望的嘶吼,面前的男人擡起頭來,重新將她按在了牆上,手掌毫不妥協地伸了過來。

    沈流月的心跳得砰砰響,她拽緊拳頭,沒讓自己做出任何反抗。

    那雙手伸向她的胸口——

    隨後,數股磅礴的力量從那裏注入,身前升起一道強光。

    光芒升到一半,男人一把推開了她,跌跌撞撞退到一邊。

    沈流月將手搭在胸口,眼神一時怔住。

    這是……

    薪火、梅雨、斬星。

    權柄?

    她望向在原地抵抗侵蝕的男人,凝神看了一眼下方。

    “等着我,我很快就回來。”

    抽出腰間被外神封印的長刀,揮出的同時,封閉的洞穴開始下起了雨。

    縱身跳下,那密密麻麻的怪物感覺到了位格的威壓,紛紛停下動作,擡起頭來。

    這三種權柄都被演繹到了相當高的程度,其中除了蘇克自身,恐怕也有梅斯卡徒和辛多蕾的底蘊。

    其中斬星的權柄,更是和她的佩刀產生共鳴,鋒刃彷彿得到了片刻的解封。

    “天星倒海!”

    之前蘇克有問過她,爲什麼要在出招的時候念出名字。

    這只是因爲,“天才”的特徵,即是傲世。

    也是對手中一刀,有着足夠的自信。

    斬業刀的鋒刃在刀技中下沉,斬星的權柄增幅了這一擊的威力,正如其名有着斬星般的威力。

    血肉之軀,絕對無法抵擋。

    轟隆——!

    落下的刀刃砸進怪物羣,地板上的血肉分崩離析,鮮血如泉噴涌,與不斷劇增的雨勢混合,構成一片淡紅色的海洋。

    片刻後,火焰噴薄而出,正打算近身的怪物被焚燒殆盡,香甜也氣味也猛得溢了出來。

    沈流月用力搖了搖頭,強打住精神,反手揮動了第二刀。

    “升月斬!”

    這一刻,她似乎真正明白了何爲神力。

    這股力量,真的能夠侵蝕人的成分,強大到難以估計,連同舊日支配者的氣息在內,蘇克居然一直堅持到了現在。

    但對於尚且剛踏入這個領域的沈流月來說,被吞噬,也絕不會是現在。

    眼神重新亮起,既然已經做好覺悟,那就證明給他看!

    雨勢、刀光、火焰不斷加重,這不是她的力量,但她現在,有必須要去揮刀的理由。

    ……

    嘩啦啦——

    大雨沖刷着凋零的戰場。

    沈流月立於中心,仰頭任由雨水沖刷,洗卻身上的血跡。

    手臂早已感覺不到知覺,但她在些微恢復理智之後便睜開眼睛,散去梅雨,一個躍步跳上高臺。

    把權柄交給自己的男人正跪坐在地,腦袋低垂下去。

    “蘇克?”

    輕聲問了一句,她頓時感覺有哪裏不對。

    蘇克的身上,有淺黑色的影子纏繞。

    這是……

    絕對不會忘記的,這是曾經把終焉的使徒切茜婭殺死的東西,離開提燈範圍後會遭遇到的東西。

    她頓時心慌了,生怕蘇克的眼睛也會像那個人一樣彈出來,連忙扶住了他。

    但似乎,狀況和切茜婭有些不太一樣。

    雖然黑影纏繞着他,但無法侵入。

    基於現在對位格的瞭解,沈流月當即反應過來,這是體內的某種力量在庇護着他。

    “給我從他身上,走開!”

    勉強運起不太熟練的薪火,黑影在火焰的籠罩下迅速褪去,消失無蹤。

    這火焰的力量,用在蘇克身上時,有着超乎尋常的強大,甚至有股不知是什麼,但令人敬畏的英魂之力。

    黑影散去,沈流月扶住了蘇克,搖晃着他的身子。

    “蘇克,蘇克!你醒一醒!你該不會又做出什麼自我犧牲的事情吧!我絕對不會原諒的!”

    啪嗒,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淚水,不知怎麼就滑落下去,滴在對方眼瞼上。

    眼皮微微顫了顫,懷裏的男人慢慢睜眼,黑瞳裏有種從未有過的乾淨。

    像孩子一樣的乾淨。

    還不等沈流月反應,蘇克一把從懷裏擡起腦袋,蹭進胸口。

    “咦……”

    被對方像小動物一樣蹭着,沈流月懵在原地眨了眨眼,一時沒明白是怎麼回事。

    雖說部位有些奇怪……但又好像,不是那種感覺。

    只是很單純、很純真地渴望溫暖,甚至讓人,忍不住溢出類似母愛的本能。

    母愛?

    沈流月怔了下,似乎想到了什麼。

    蘇克是淵古之主創造的生命體。

    被送去地球后,就一直在孤兒院長大。

    而這裏……

    腐爛慾望之底。

    如果這裏能夠倒映出人心裏最渴望的慾望,如果他抵抗住了那種男女之間的情慾,那麼此時的他是在……

    沈流月的目光一下子就變得柔軟起來,輕輕埋怨了一聲:

    “真是的……我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大的孩子啊。”

    但她伸出手,輕柔撫摸着他的頭髮,對方在他的動作下緩緩變得安靜下來,似乎很享受的樣子。

    沈流月的眼神觸了觸,眼角有些泛酸。

    是啊。

    自己一直想要回到原來的世界,不也是渴望着媽媽的懷抱嗎,對於從未得到過這些的他來說,恐怕是生來就一直困擾着的問題吧。

    說不定來到這個世界後,在他的心底也曾寄希望於利用魔藥的力量,找到自己的血親。

    可是……那位外神……居然做出這種事。

    在聽到這件事的時候,他心裏該有多失望,該覺得這個世界有多麼冷漠。

    孑然一身的孤獨,他從未表露過。

    緊緊將眼淚憋了回去,她用盡了自己的溫柔,輕柔撫慰懷裏的人,拍着他的背,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

    記者,她猶豫片刻,微微張開嘴,輕柔吟唱起來。

    那是小時候媽媽常常唱給自己的搖籃曲——

    “船兒輕輕搖,小寶寶睡着了?”

    “夢中會有我相隨?”

    “與你相依偎?”

    “風兒輕輕搖,小寶寶睡着了?”

    “你會夢到我幾回?”

    “夢醒也安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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