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喬並不知道自己身上已經多了個“被社會毒打至腦部十級傷殘”的標籤,他剛打完峽谷先鋒就用技能跳了出去,掉落的先鋒被中路的樂芙蘭撿走了。

    沈喬不以爲意,看上路己方英雄天使發育起來了,順手去幫着抓了兩撥,掙了助攻錢,結果樂芙蘭對線屢屢失利,打不動對面出魔抗的厚血中單,發現上路有發育機會,登時也跟過來蹭人頭。

    三人一路推到了二塔的位置。

    對面打野在下路沒找到機會,想上來守塔,卻被沈喬閃現進塔一腳踢到了天使和樂芙蘭跟前,沒掙扎多久也留下了一具屍體。

    【這閃現進塔真的6】

    【看來叫新人爸爸的傳言不虛,狼崽走投無路要自戳雙目走打野了】

    【嗚嗚嗚狼崽打野也好強!網管死了嗎?還不出來送黑子禁言套餐!】

    【黑子舉報了】

    沈喬進入遊戲後就不去看彈幕的烏煙瘴氣了,他瞥了眼地圖,給樂芙蘭打信號,示意峽谷先鋒在身上的時間只剩下90秒,趕緊放出來撞塔。

    峽谷先鋒是地圖裏的小boss級別的野怪,殺掉之後能被己方玩家拾取,在揹包裏存放180秒,過期自動消失,攜帶它的玩家在這三分鐘內,能夠大大縮短回城時間,釋放出來之後,一次能撞掉一座塔一半的血條。

    沈喬趁對面中下路沒來,連續在頻道里打信號示意隊友把先鋒放出來:

    “詭術妖姬—峽谷先鋒”

    “詭術妖姬—峽谷先鋒”

    ……

    眼見只剩半分鐘,樂芙蘭慢吞吞地點了下物品欄作爲回答:“峽谷先鋒—剩餘23秒”,然後自顧自原地回城換裝備。

    沈喬:“……”

    看着那原地回城的白光,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因爲一直不說話,話筒又離得近開着,這悠長的呼吸聲就格外明顯。

    彈幕裏一片哈哈哈哈。

    【完了,假瞎子遇到個真·雙目失明·樂芙蘭】

    【樂芙蘭:讓我再揣一會兒這個寶貝】

    【喬哥在爆發的邊緣】

    【算了哥,咱們算了,隊友殺不了】

    【我彷彿聽到狼崽在心中念大悲咒的聲音】

    想當年沈喬年輕氣盛不懂事,進戰隊的第一個月就因爲在遊戲裏罵髒話被扣光了整月的工資,被人冠以“暴躁狼崽”的稱號,像是一匹剛成年的野狼,無法容忍任何挑釁。

    而如今——

    他不再打信號,只在隊友頻道里緩緩敲下了三個字:

    “留着看?”

    “噗,”直播間前的魚被這靈魂一問逗笑了,他半靠在被搖起來的病牀上,舉着手機跟旁邊的陸哲唏噓:“咱們LPL賽區就是把指甲刀,再利的牙爪都有被磨平的一天。”

    陸哲:“道理我都懂,但是爲什麼要用指甲刀這麼噁心的比喻?”

    高中畢業就出來打比賽的魚虛心求教:“有文化的人比喻不都講究用詞有新意嗎?”

    陸哲露出個傾倒衆生的笑容,笑着回答:“相信我,這是我聽過的文化人被黑的最慘的一次。”

    魚:“……”行叭,文盲不掙扎了。

    同時,屏幕上。

    只見樂芙蘭傳送回城之後,滿血滿狀態剛走出家門,終於捨得揹包裏的峽谷先鋒放了出來,衆目睽睽之下,峽谷先鋒邁着遲緩的步伐,頂着笨重軀殼緩慢地從家裏高地的位置,跋涉到二塔、一塔……最後終於出現在了敵方的二塔下。

    ——然後被早已集合在二塔位置的敵方中路和下路羣毆至死。

    沈喬:“……”

    其他隊友:“……”

    直播間裏“心疼”和“哈哈哈哈”交替進行——

    【峽谷先鋒:我曾經跨過山和大海】

    【我什麼場面沒見過?今天這場面我真他媽沒見過】

    【峽谷先鋒這輩子走過的最長的路,就是樂芙蘭的套路】

    隊友們開始輪番問候樂芙蘭。

    “你是對面派來的臥底吧?”

    “1-6樂芙蘭滾去掛機,我就沒見過這麼菜的詭術妖姬”

    沈喬沒罵人,他只是面無表情地把藏在草叢裏的對面打野踢出來殺掉,然後去對方野區獎勵了自己一個紅Buff。

    然而這還是不能安撫他的暴躁。

    不一會兒,直播間網友們聽見了打火機蓋子開開合合的清脆金屬響聲。

    【舉報!喬喬又抽菸!】

    【再抽經理來罰款了!】

    【什麼牌子的?最近有個牌子出了什麼信息素定製香菸,菸草味道超奇怪的,狼崽有試試嗎?】

    眼見着衆多彈幕裏就抽菸話題討論了起來,病房裏探望隊友的陸哲緩緩地皺起了眉頭。

    他忽然開口對魚說道:“你這是大號小號?”

    魚不解其意,茫然回答:“大號啊,怎麼了,你要打賞?”

    陸哲嘀咕了一句“算了”,這時候的魚並不知道自己距離直播間封號只有他家隊長一念之差的距離。

    陸哲沒再看直播裏的內容,擡手把魚的手機收到旁邊抽屜裏,對他道:“早點休息,別想東想西,大家都在等你回去,他們今天本來想來看你,被我趕回去了。”

    魚本來還想開玩笑嚎啕手機,卻倏然斂了神情,半晌才輕輕笑着擺手道:“還好他們沒來,不然就老蝸和二花那個性格,嚎起來我怕我繃不住。”

    陸哲神情緩了緩,對他點了點頭。

    轉身離開的時候,他聽見身後隊友略有些沙啞的聲音:“隊長,我還想把世界賽的獎盃留在LPL賽區。”

    陸哲垂着眼眸回答:“會的。”

    他說:“記得喝湯,阿姨煲了好久,你不喝完她會追來醫院給你灌溉。”

    魚心下慼慼然,顯然想起被俱樂部食堂阿姨們的拳拳愛意支配的恐懼:“知道知道。”

    ……

    病房外。

    陸哲回頭看了一眼病房,眼中神情變了又變,最終往主治醫生的辦公室又去了一趟,出來之後,他神情猶如覆了寒霜,三尺內草木皆冰。

    走不到兩步,俱樂部經理來了電話,陸哲剛接通就把手機挪到離耳朵老遠的距離,明明沒開免提,也依然能清晰聽到那邊連串的聒噪:

    “魚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之前他死活不讓通知家長,但剛纔公關把他情況公佈出去了,我這邊也瞞不住,他這個能恢復嗎?現在人精神了嗎?”

    “……上頭那些無情無義的決策層問他還能不能比賽,我剛壓下,又聽說他們剛纔揹着我偷偷聯繫其他戰隊要買人,你這邊又攔着不讓人去看他的具體情況,我就算是巨無霸三層夾心我也快被你們兩邊壓力擠扁了,陸爸爸,你理解一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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