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哲每晚陪他到最後，排隊的空隙裏看他的屏幕，不是剛衝進人堆裏一挑五，就是在準備一挑五的路上。
就是他這份在峽谷裏越發兇狠的變化，讓接下來DG的五場比賽都是一路二比零碾壓過去，總共十場比賽，沈喬拿了四場的MVP，跟陸哲平分秋色，剩下的兩場是錢寶的。
——這讓DG的粉絲們最近在電競圈裏說話都是六親不認的猖狂模樣。
可惜，大出風頭的沈喬本人卻拒絕在賽後被採訪，似乎堅定了廣大粉絲只要一天不忘記他投票這件事，他就一天不出現在公衆視野中。
因爲這，他六月份剩下的直播時間都打算鴿掉。
臨近月底的時候，周經理一統計隊內的直播時間，看見沈喬缺的那二十四個小時，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
他也從陸哲那裏知道了沈喬不想直播的原因，可直播合同擺在那裏，周經理在辦公室裏摸着日漸稀疏的頭髮，決定迂迴地、儘量以委婉的方式提醒一下沈喬。
某天早上，沈喬慣例揹着包準備去游泳館，被周經理眼快地攔在了樓梯口。
“小狼，早啊，一塊兒去喫個早餐？”
沈喬下樓梯的動作停了停，單手插兜看了他一眼，隨口道：“我剛纔在房間裏吃了個麪包，不餓。”
這就是拒絕的意思了。
眼看着他三兩步要躥沒影，周經理着急了，還沒想好怎麼開口，滿腦子都是先把人留下再說：
“哎！等等！”
沈喬耐心地又停了下來，這回他看出周經理是有事要說了。
周經理一時半會兒憋不出什麼要緊的事情，沒有辦法把話題不動聲色轉到直播上，正着急呢，目光瞬間看到了牆壁上掛着的樓層號“2”。
他用力一拍手！
沈喬被他半天不說重點，光顧着一驚一乍的動作弄得滿頭霧水，決定在耐心耗盡之前搞清楚對方的意圖。
周經理終於憋出話來了，他擡手指着白牆上的數字，問沈喬：“你看這個數字像什麼？”
沈喬要笑不笑地扯了下脣角，語調沒有一點起伏地接道：“像什麼？”
周經理給了個思路：“像不像一個標誌？”
沈喬不接話了。
誰料周經理把疑問句變成了設問句，沒有他捧哏也能自問自答：“就是’二魚’直播間那個標誌啊！”
沈喬面無表情地否認：“你近視了？我覺得不像，沒事的話我走了。”
這回，他沒再給周經理任何發揮的機會，三步跨作兩步，風一樣地消失在樓梯間。
眼睜睜看着他“失憶”逃跑，周經理扼腕嘆息。
於是那一天，沈喬從游泳館回來以後，就開始在各種場合碰到周經理。
喫午飯的時候，周經理端着盤子坐在他的對面，拿出手機說道：“最近我這新買的手機聽說鏡頭像素特別好，特別清晰，又帶一定的修圖功能，很多網紅都拿它來當直播鏡頭，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小狼，要不你什麼時候開直播幫我測試一下？”
“嗯，那你等着吧。”
周經理：“……”
他倒是能等，但直播平臺和粉絲們不能啊。
周經理還想在開口，陸哲端着一盤炒飯在沈喬旁邊坐下，帶笑的眼睛看了看周經理又看了看身邊的人，略一思索就知道了是什麼事情。
他脣邊勾起笑意，對周經理投來的求助眼神視而不見，拿起筷子把沈喬盤子裏碰也不碰的西紅柿一塊塊挑到自己的碗裏。
見他撈光雞蛋，陸哲開口問：“要不我去再幫你打一份？”
沈喬轉而夾小炒牛肉，聽見他的話，簡單地拒絕：“不用。”
好喫的東西一次喫個夠本就沒意思了。
糖如此，巧克力如此，西紅柿炒雞蛋的雞蛋也是如此。
對面的周經理看陸哲不幫忙，長嘆一口氣，一邊撈自己碗裏的麪條，一邊拿出手機，看了一會兒，再次出聲：
“哎！幫我算個賬，三七是二十一吧？”
陸哲短促地回了他個“嗯。”
周經理不動聲色地往後問：“那三八——？”快來個人接二十四！這樣他就能若無其事地當着陸哲的面問沈喬那個欠下的二十四小時直播！
陸哲懶得理他一個九九乘法表都背不利落的人。
沈喬完全不吭聲。
周經理很有耐心地當復讀機：
“三八。”
“三八……”
沈喬平靜地擡頭看他：“算賬就算賬，你罵人幹嘛？”
周經理：“……？”
陸哲沒憋住笑出聲來，看見周經理的臉色漸漸往染缸的方向發展，搖了搖頭，打了個圓場：
“行了，要不這樣，我幫他播？”
話一出口，兩人同時看向他。
沈喬似是有些詫異，因爲他有聽人說過，陸哲的新合約裏直播合約要求很寬鬆，除非是俱樂部有活動需要他配合宣傳，一般時候，他直播都是被粉絲提醒的，想起來就搞一搞，沒想起來就拉倒。
周經理看看他，又看看沈喬，不知道說什麼。
陸哲挑了挑眉頭：“怎麼？我幫他開播難道不是平臺賺了？”
這是實話。
陸哲光微博粉絲就一百多萬，DG其他人的粉絲加在一起纔能有這個數。
而且因爲他長得好、技術牛、說話野的緣故，其實粉絲很喜歡看他直播，只不過通常都只能在DG其他人的直播間裏聽他的聲音滿足一下自己的耳朵。
周大嘴一時間竟無法反駁。
最後只能糟心地擺了擺手：“算了，你倆協調吧，我就當沈喬答應了——記得補夠二十四小時。”
陸哲點了點頭：“還有幾天，不急。”
……
等周經理喫完先走一步——
沈喬目光從對方那件格外花的西裝外套上收回，轉頭看向旁邊的陸哲，慢慢眯起了眼睛。
陸哲剛喫完炒飯，又去旁邊的自動販賣機買了瓶兩瓶運動飲料，隨手丟給沈喬那瓶不凍的，擰開自己手裏冒着凜凜水汽的，笑問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