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似凝固定格了的畫面,終於被一聲急促、高亢的道歉聲所打破。
葉悠連忙擡首、直起身,快步後退。
從噴香柔軟的“洗面奶”中脫身,對一個男人而言,毫無疑問需要莫大的毅力與勇氣。
“沒、沒關係。”
穹低着頭,讓人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說完這句話,少女俯身從地上撿起睡裙,轉身。
“走……走了嗎?”葉悠不知爲何,鬼使神差般問出這句話。
穹聽完腳步一頓:“你是想我留下來嗎?”
“不是不是!”葉悠連忙搖頭,極力否認,“三圍量好了,晚、晚安。”
“晚安。”
少女走到門口,像想到什麼,忽然回過頭,開口道——
“悠,你其實想摸吧?”
想摸?
不待葉悠回答,“PONG”一聲,女孩關上了門。
……
什、什麼意思?
愣愣地看着門板半響,妹妹雪白細膩的肌膚與好聞的體香,倏地塞滿了他整個腦海。
“悠,你其實想摸吧?”
這句從字面意思上分析,半是挑逗半是挑釁的話,來來回回在他的腦瓜子裏橫衝直撞。
心下好似躥出一個潛藏已久的小惡魔,在向他蠱惑——
“像小時候那樣就可以!就像你曾經做過的那樣!怎麼回事,長大了,反而變成膽小鬼了嗎?”
有一種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般的背德快感,好似從背後一把將他深情擁住、緊緊纏繞。柔軟妖嬈膚白如藕的雙手在他胸前探索,一路向上,攀上葉悠乾燥發熱的咽喉。
你是,膽小鬼嗎?
不潔的狂熱在禁忌線的邊緣向他提出邀約,那是屬於身體本身的,“原春日野悠”的慾望。
葉悠腦子頃刻間一團亂麻,心緒繁雜萬千、難以平復。
下意識,從口袋裏掏出耳機,戴上——
“咲いた野の花よ
綻放的野花啊
ああどうか教えておくれ
請告訴我
……”
耳機中傳來的柔柔的歌聲,像是真的擁有撫平內心波瀾的魔力,雜七雜八紛亂的念頭,竟是漸漸消弭遠去。
被稱作“楪祈”的女孩,歌聲中,隱隱約約能察覺到有符文的痕跡。
得益於此,葉悠似乎終於從先前近乎走火入魔般的狀態中擺脫,後怕得喘着粗氣。
對於修行之人而言,“心魔”無異於洪水猛獸。葉悠萬萬沒想到,他穿越來後的“心魔”,竟是拜前任所賜,給他留下的“爛攤子”。
忽然有些頭大,甩了甩腦袋,葉悠決定還是暫且把這糾結的事情拋之腦後爲妙。
反正,總會有辦法的吧。
大概。
……
一首歌靜靜聽完,心緒平復後的他,像是忽然又想到什麼,起身打開書桌上放置着的筆記本電腦,登錄遊戲。
“還是沒回信。”搖了搖頭,不由地有些失落。
好友欄中,名叫“楪祈”的角色頭像下,正顯示着“已離線超過二十四小時”這麼一段灰白單調的陳述。
“楪祈”是“葉悠”的老婆,至少在遊戲中,這是一個百分百挑不出錯誤與毛病的事實。
講一段名爲“婚姻”的故事吧——
四月十九日,天氣晴。
楪祈與葉悠先後出生在一個名字不重要的新手村裏。
操縱這兩個角色的傢伙,明顯都是網遊的菜鳥,一樣的笨拙與不着調。
然後在葉悠的主張下,兩個人湊活着一塊兒練級。而某個偶然,聽說結婚後能有經驗加成,“投機分子”葉悠便不顧“女孩”,不,應該說不顧“女角色”的反對,自作主張締結了結婚契約。
嗯,當然,遊戲中的結婚是需要充錢的。
不過,在葉悠掏錢之前,“楪祈”就已經將付費道具買好了。
雖然有小聲反對過,但其實“楪祈”似乎挺無所謂,無論是被踢出隊伍,還是和初次見面的葉悠“結婚”。
因爲是在遊戲裏吧。
兩個人組成的“夫妻大軍”,穿着新手裝備在新手村外的新手森林裏打着新手怪。
葉悠興趣盎然、鬥志滿滿。
“楪祈”卻以幾乎快停下來的速度跟在後邊。纖細的身軀、微小的聲音、安靜沉穩的動作,缺乏風情起伏,也沒什麼表情。
甚至很少說話,除了偶爾會突然唱歌外。
光是站在這個“角色”身邊,就覺得好像站在即將碎裂的冰上。如一碰就壞的細緻玻璃工藝飾品般。
美麗又不真實,好似虛幻的彩色泡泡,觸碰就會碎裂和消失。
很奇怪,明明只是個遊戲,葉悠卻通過接觸,對自己的“老婆”保持着這樣的印象。
很強烈的印象。
當女孩下線後,故事就此完結。
而葉悠和“楪祈”的遊戲婚姻也似乎至此結束了,因爲,那個角色再也沒有登入過。
……
……
校服的訂做效率很高,僅三天便收到完成了的通知。
穹一反常態地提出,要和葉悠一塊兒去拿。
雖然面上沒表現出來,但葉悠卻似乎隱隱能感覺到女孩的期待與急切,不由搖頭好笑。
話說,穹究竟是因爲什麼,又忽然想去學校了呢?
這一點,妹妹怎麼也不肯說。
……
四月二十四日晚。
兄妹兩一起走在入夜後燈火通明的大街上,回頭率近乎有七八成。
作爲孿生雙胞胎而言,同樣出色的相貌與氣質,一個人時還不至於特別明顯,但放在一起時,卻立刻令他們成爲了人羣中的焦點。
深居簡出的穹顯然不適應太多人的注視,低着頭,不自覺便藏到了葉悠身後,小手不着痕跡般地攥着葉悠的衣襬。
這種情節,總是最能激發葉悠的“哥哥屬性”。
不動聲色牽起穹的小手,輕輕捏了捏,示意她不用慌張,那些視線沒有惡意,相反,應該看做一種認可與稱讚。
接下來,刻意避開了人多的大道與廣場,葉悠乾脆帶女孩穿梭起小巷。
巷子里人少許多,路近不說,還顯得安靜。唯一的不足之處就是,似乎路燈不怎麼給力。
“悠,到了麼?”
走了一段路後,不怎麼運動、皮膚呈現病態蒼白的少女,似乎已經開始顯露疲態。
“快了,拐過這個拐角就是了,應該……”
路好像比記憶中的長了一些,葉悠心中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什麼叫應該啊?”穹嘴裏嘟囔着。
拐角之後,是又一條巷道,灰白破敗的小巷,不知何時,只剩下兄妹兩人。
“你騙人。”穹不滿地抱怨。
聲音落在空蕩蕩的巷道內,就像石子落入深水中,下一刻,消失無蹤。
巷道狹窄、望不到頭,無論走了多遠,都見不到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