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道路的荒野上行駛,車身難免顛簸搖晃。言蕭當然想到了這點,忽然踩了剎車。

    關躍的傷無法系安全帶,但他坐得很穩,除了抽菸之外幾乎沒有動過。

    言蕭揭開他的皮衣看了一眼,傷口在顛簸下根本沒法止血,血跡就快染到胸口了。

    她低低咒罵一句,打開抽屜找了找,又轉頭在座位後排看了看,甚至還在後視鏡的上方摸了一圈,沒有找到任何能用的東西。

    關躍扔了菸蒂:“後備箱裏有醫藥箱。”

    言蕭停車下去,打開後備箱,舉着手機燈一通翻找,醫藥箱裏都是些傷風感冒的藥,好不容易找到一卷紗布,還沒有她手臂長,唯一能用的也就是瓶消毒噴霧劑。

    “都他媽都是什麼垃圾。”她拿了消毒噴霧和紗布,甩上後備箱。

    回到車上,關躍依然穩穩地坐着。

    “把衣服脫了。”她沒工夫跟他磨嘰。

    關躍這時候倒是難得的聽話,動手把皮衣脫了,扔去後排,淋漓的血跡滴在了她的身上。就這一個動作,傷口的流血又多了。

    言蕭按着他靠在椅背上,掀開他襯衣,腹肌結結實實,左側腰際已經腫得很高,傷口血肉模糊的一片,所幸燈光下看得不是特別清楚。她噴了消毒噴霧,把紗布疊了幾疊按上去,關躍終於皺了眉頭,燈火下的臉色有些晦暗。

    血跡很快把紗布也浸透了,彼此靜默,只剩下不甚均勻的呼吸。

    “你不打算開車了?”關躍緊盯着她的眼睛。

    言蕭看了看自己沾了血跡的手指,抓了他的手按在紗布上,動手開始脫衣服。

    長款的西裝外套裏面穿着襯衫,還好是棉質的。她脫了外套,把襯衫也脫了下來,沒有一點拖泥帶水,傾身過來纏住關躍的腰。

    只穿了胸衣的上身靠過去,兩團渾圓中間擠着深深的一道溝,尖尖的下巴下面鎖骨挑出漂亮的弧度。關躍撇開臉,緊接着就悶哼了一聲。

    言蕭手下用力,袖子緊緊扎住了傷口,繫了個結。

    車燈暖黃,兩具軀體幾乎貼在一起,但言蕭實在沒有心情在這種時候跟他調情。她把關躍的臉撥過來,拇指摩挲着他的下巴:“關隊,請你爭點氣,別流點血就休克掛了什麼的,我可不想半路拋屍。”

    關躍看着她,眼睛像是黑夜裏的星子,穿透進她眼底。

    言蕭不想被這樣的眼神盯着,總感覺自己被他探究光了。她從他身上退開,撿起西裝外套穿起來,一顆一顆扣好鈕釦,繼續開車。

    月亮隱淡了下去,荒原在窗外急倒退,車裏是漫長的沉默。

    上了馬路之後,前面忽然出現了閃爍的紅藍車燈,言蕭眯起眼睛,看到了遠遠開來的警車。

    關躍開了口:“是李隊長。”

    兩輛警車停在眼前,平頭從前面那輛裏下來,走過來敲了敲車窗。

    關躍按下車窗,還沒說話平頭就先搖了搖頭。

    “沒有攔住那輛車,還在搜查。”平頭板着臉,看起來不是很輕鬆:“其他方向還安排了警力在排查,我現在先帶人去考古隊那邊,你這是……”

    言蕭怕他無休無止,按了一下車喇叭:“這位隊長,能不能先救人。”

    “怎麼了?”平頭探頭進來看了一眼,轉頭往回走:“快,打電話安排最近的醫院派救護車來。”一邊轉頭朝言蕭招了招手,示意他們過去。

    言蕭立即把車開了過去。

    差不多過了半個小時還沒見到有救護車來。車內安靜,言蕭瞥一眼關躍,擰開了音樂,聲音調得很大。

    她可不希望他一睡不醒。

    關躍從窗外收回視線:“你放心,我還有氣。”

    “嗬。”言蕭不輕不重地冷笑了一聲。她的心情不好,很不好,遇到這種事情誰的心情能好?

    關躍又去掏煙,忽然問:“你以前經歷過意外?”

    言蕭握着方向盤的手指動了一下,抿着脣沒做聲,目光掃過外面的月光裏的樹影,好像看到了很多場景,又好像什麼都忘了。

    關躍也沒再問,安靜地抽着煙。

    遠處終於傳來了救護車的聲音,言蕭踩下了剎車。

    幾個護士小跑過來,把關躍從車裏扶了出去,送上救護車。

    言蕭靠在座椅上,一時間連動都不想動彈。

    直到前面的救護車駛動,她才又重新握住方向盤。

    小鎮上的醫院不大,但五臟俱全,一棟大樓就涵蓋了各個科室。掛號處跟藥房就緊挨着,一樓門診,二樓就是病房。這麼晚了,除了值班的醫生護士,基本上看不到人。

    言蕭走進去的時候關躍已經被送進二樓的病房裏處理傷口,她跟上去朝病房裏面看了一眼,沒看到人,只看到白的牆,藍的布簾,慘白慘白的燈。

    相似的小醫院,相似的病房,以前她也見過,當時裏面躺着的是她的導師。

    很多年沒有回憶過這個場景了,也不想回憶。

    她在旁邊的座椅上坐了,終於想起來看看時間,已經過了夜裏一點。

    一個小護士推着小車從旁經過,忽然看到她,停了一下:“這位小姐,你是不是要掛號啊?去一樓吧。”

    言蕭這才注意到身上手上沾着的血跡,衝她笑了一下:“別人的,我沒事。”

    小護士上下看她兩眼,推着車走了。

    衝她的眼神,言蕭舉起手機照了照臉,神情不僅疲憊還很憔悴,難怪會以爲她要看病。

    她疊起雙腿,翻了翻手機,好像看了很多東西,又全都沒記住。

    病房的門開了,年輕的女醫生走出來問:“是病人家屬嗎?”

    言蕭按了鎖屏,手裏轉着手機:“不是。”

    女醫生低着頭簽字:“病人沒什麼大問題,住院觀察一晚,沒事明天就能走。你不是家屬,今天能陪房嗎?”

    這種時候醫生的話就像是一劑鎮定劑,宣告着危險已經過去,一切已經太平。

    言蕭心裏的煩躁慢慢壓了下去,站起來笑:“陪他肯定是要陪的。”

    女醫生被這曖昧的話給弄紅了臉,把繳費單遞給她就走了。

    言蕭渾不在意,反正也不認識,她撩了一下頭走進病房。

    兩人間的病房,關躍靠坐在臨窗的那張牀上打電話,襯衫換成了病服,依然能看出腰腹間纏着好幾道白紗,除了臉色有點白之外,看起來一切正常。

    還好是正常,不然言蕭估計又會冒火,她心裏意見大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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