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有了平頭的警力協助,考古隊還是太平了好幾日。

    天氣漸漸熱起來,這種荒郊野外成了煉獄,無論是草叢裏的蚊子還是土堆旁的蒼蠅,都讓人喫不消。

    中午喫完了飯,王傳學坐在外面休息,一個勁地撥着自己的後領給石中舟看:“你看你看,那個蚊子咬的,足足有我指甲蓋那麼大一隻。”

    石中舟嚇他:“你知道嗎?古墓周圍的蚊子都是有毒的。”

    “啊?”王傳學都快哭了:“那怎麼辦?我會死嗎?”

    “可能真的會……”石中舟拍拍他的肩:“好兄弟,我會永遠記得你爲考古事業做出的貢獻。”

    王傳學都嚇得開始抖了,抖着抖着忽然站了起來,推推他:“哎,是我被蚊子咬的眼花了嗎?怎麼看到有車過來了?”

    石中舟起身遠眺,嫌不夠,又用手遮着額前看了看:“真的哎,真的有輛車過來了。”

    “教授,過來看看。”他朝遠處用力揮了揮手。

    華教授剛好從墓坑裏工作完出來,視線也早就被遠處的車給吸引住了,一邊走一邊手遮着眼前看:“那是什麼?”

    言蕭跟在他後面,那似乎是輛中型的廂式貨車。出過一次情況,再看到車出現總歸都覺得不踏實,但這是青天白日,這裏還有平頭安排的警察,總不至於太緊張。

    果然,到了近處車就被警察攔下來檢查了一下,然後朝宿舍方向開了過來。

    言蕭終於看清楚車身上的字,打着省文物局的字樣。

    “哦,是他們。”華教授朝石中舟擺擺手:“沒事沒事,文物局的,那天晚上不是還來過一輛車嘛。”

    言蕭沒見過什麼時候來過車,問了句:“哪天晚上?”

    “就是你送關躍去醫院那天晚上,李隊長帶來了文物局的人,連夜把我們整理好的文物送去文物局的實驗室裏了,這樣也安全點。”

    言蕭有點意外,平頭這個人看起來粗手粗腳,沒想到做事還挺細緻的。

    車在眼前停了下來,下來一箇中年男人,戴着副黑邊眼鏡,老氣橫秋的模樣。

    華教授似乎沒見過他,愣了愣:“你是?”

    男人給他遞工作證:“上次是我同事來的,這次我來,把剩下的文物移交過去。”

    華教授把工作證還給他:“剩下的文物還沒清理完,恐怕只能先移交部分了。”

    男人一手抱着本子,一手握着筆:“那沒關係,這裏出了事兒後上級挺關心的,有多少就保護多少。”

    “說的也是,那這位同事進來喝杯茶,坐一會兒。”

    “不了,局裏事情挺多的,我還得趕回去,馬上就得走。”

    華教授也就不客氣了:“那好吧,我去整理一下拿過來。”

    言蕭本來要去幫忙,看到遠處關躍走了過來,腳下就沒動。

    說起來,也有兩天沒見着他了。

    她一手插在口袋裏,一隻腳輕輕碾着塵土,眼睛盯着他。

    不會是在躲她吧?

    “關隊,來得正好,文物局的人。”石中舟兩邊介紹:“這是我們領隊,上次你們同事來的時候,他受了點傷不在。”

    “你好你好。”男工作人員向他遞了支菸。

    關躍伸手:“我看一下工作證。”

    他於是把煙收了回去,遞上了工作證。

    關躍低着頭看工作證,彷彿有所感應,視線忽然擡起,向言蕭這邊看了過來。

    他的眼睛總是很亮,無所遮攔地一下撞進眼裏,反倒把言蕭心底給掀了掀。

    言蕭想看清他眼神裏的情緒,但只看到一片沉靜。她衝他眯着眼睛笑了一下,彷彿挑釁:“關隊這兩天忙什麼呢?”

    他的視線沒有避讓:“工作很多。”

    簡短有力,證明他沒有躲她,像是迴應了她的挑釁。

    “這麼忙,也讓我分擔點,領隊可不能忙倒下。”她輕輕笑。

    關躍的目光收回去,落在那張工作證上:“嗯。”

    不知道是在回答她,還是在迴應工作人員的證件。

    華教授走了過來,手裏捧着個密封完好的盒子,也不大,跟鉛筆盒似的。

    “這位同事,我想了一下,這裏面的玉雕算是這個墓裏最有歷史價值的文物了,上面記載了墓主人的姓名,但比較晦澀,還得請古文字專家鑑定,這個先移交去文物局比較妥當,剩下的也沒多少了,等清理完畢我給局裏去電話。”

    “好的。”

    對方要來接,華教授手又縮了回去:“不行,我還是有點不放心,你自己還得開車,怎麼照看啊?這真的太有價值了,要不我跟你們走一趟吧。”

    男人笑着推了推手,“別別,您這一大把年紀的,在這兒工作就夠辛苦的了,還跟着我來回幾個小時的跑,哪兒喫得消啊,您就待着吧。您別看我是一個人來的,前面有同事接應,還有警察護送的,放心吧。”

    華教授還是有點猶豫。

    他掃了掃周圍,指了一下言蕭:“那要不請這位小同事代勞一下嘛。”

    言蕭根本不想攬這活兒,但華教授像是一下被他提醒了:“對啊,小言是最合適的了。”

    看來還跑不掉了。言蕭問男人:“今天去的話,晚上回不來了吧?”

    “趕到市裏再回來的話,估計得要個一天一夜的。”對方託了一下眼鏡:“這樣吧,我叫我同事快點來接,這樣我們半道接頭,你回來也快,我派車送你回來。”

    話說成這樣根本也沒理由拒絕了。言蕭看着關躍:“那我就去啦?”

    語調悠悠,像一把鉤子。

    關躍盯着她,一動不動:“嗯,早去早回。”

    就這樣?言蕭搓着手指,像是要搓掉心裏的不爽。

    華教授彷彿是傳位皇帝一樣,捧着那盒子跟捧着傳國玉璽似的,鄭重莊嚴地放在她手上,還拍了一下她的肩:“小言啊,責任重大,早去早回。”

    言蕭居然有點想笑,無比莊重地雙手捧了那個盒子上了車。

    “關隊,”她倚在車窗邊:“要是有空就去接我啊?”

    關躍夾着煙看了看她:“要是沒車送你,就打電話給我。”

    這話還算貼心,言蕭衝他笑,他的眼神讓開了。

    果然還是躲的,她心裏悄悄地想。

    駕駛座上的工作人員接話:“那還用說嘛,肯定會送的。”

    言蕭心想就你話多。

    車開了起來,她手壓着盒子,透過後視鏡往後面看,關躍面朝着這個方向,不知道是不是在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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