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陷地之城 >78.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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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躍戴上墨鏡,把身上的皮夾克脫下來,推開車門下去。

    風沙一瞬間撲過來,他逆着風繞到副駕駛座外面,拉開車門,握着言蕭的胳膊把她拽出來,皮衣在她頭上一搭,裹住她往前走。

    說不了話,眼睛也沒法睜開,言蕭低着頭任他擺佈。

    路非常難走,從高到低,短短的幾十米,生生走了快十分鐘,風沙小了點,有間屋子在面前。

    關躍一腳踹開門,把言蕭推進去,反身合上門。

    屋子看起來不大,進深卻深,其實是個窯洞,因爲天氣的緣故,光線很暗,黑黢黢的。

    風聲小了,其他聲音就清楚起來,言蕭紅着左眼,扶着脖子,喉嚨裏呼呼的響。

    關躍把門關緊,在屋裏找了一圈,牆角里有個儲水的水缸,好在還有水。他舀了瓢水過來,拿下言蕭頭上的皮衣:“漱口,別用力吸氣。”

    言蕭就着瓢含了口水,吐了,反反覆覆好幾次,還是覺得不舒服。

    關躍一手按在她腦後,一手端着水送到她嘴邊,猛地灌了一大口進去,拇指在她下顎上一頂,言蕭頓時一口水嗆了出來,甚至從鼻子裏流了出去。

    她狼狽地擡起頭瞪關躍,他一臉淡定:“現在再呼吸看看。”

    言蕭喘了兩口氣,現喉嚨裏順暢多了。

    關躍又舀了點水過來,不等他說,言蕭就想伸手進去洗手洗臉,被他一把抓住手腕:“這裏不是上海,沒那麼多水讓你用,忍着。”

    言蕭還沒完全順過氣來,恨恨地抽回手,拍了拍頭和身上的沙塵,有氣無力。

    關躍握着她的肩膀一撥,讓她背過去,撩開她頭,後頸那塊包紮的紗布上也有沙子,紗布浸了血跡出來,不知道是不是有沙子落進去了。

    他拖着她往旁邊的炕上一按。

    言蕭就坐了下去,咬了咬牙,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關躍站在她後面拆紗布,她偏着頭想避開,被他緊扣住肩膀。

    紗布上的血跡沾到了毛衣的領口,黏在那裏很礙事,他把領口往下拉,寬鬆的領口往下墜,女人大片雪白的後頸暴露出來,昏暗中像一塊白瓷,他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移到傷口上。

    比他想象的要好,沙子只在邊沿,沒能進去,之所以流血,估計還是跟那個女孩子動手的時候拉扯到的。

    就這樣她都不肯停手,這女人比他想象的還固執。

    關躍給她清洗了後頸,重新包紮,言蕭的脖子縮了一下,他就想起了她的話,不動聲色地看一眼自己的手掌,三條線連在一起。

    很疼?他以前從來沒注意過。

    處理好了,他順手拿了皮衣搭在她身上。

    還在下午,可是感覺就像天快黑了一樣。

    關躍走到門口,給石中舟打了個電話。

    石中舟跟王傳學到底是本地人,對西北的天氣再熟悉不過,不用他說已經開着越野車去前面避風了。

    關躍簡單問了一下情況,還沒等對面把話說完,電話就突兀地斷了。

    是手機的信號斷了。

    他收起手機回頭,看到言蕭坐在炕上,毛衣被他拉扯過後鬆鬆垮垮地耷拉,露出她半邊肩頭,胸口深深的溝壑若隱若現,他的皮衣在她肩後搖搖欲墜。

    白的臉,黑的衣,她像是剛從沙裏鑽出來的,狼狽、疲倦,臉上沒有表情,沉靜地像個影子,蒼白又豔媚。

    關躍的眼睛落在別處:“你好點兒沒有?”

    言蕭擡頭,眼神在他身上不濃不淡地颳了一下,好一會兒纔開口,聲音是嘶啞的:“你問身體還是心情?”

    關躍聽她口氣就想皺眉,手伸進口袋摸出了煙,想了想又收了回去。

    “難道你之前動手的時候就沒注意到什麼?”

    言蕭眼一動,看着他。

    關躍往下說:“那地方是很多散客停留中轉的地方,也是少數民族聚居的地方,你動手的地方五十米不到就是個派出所,當時只要那姑娘再叫大聲點,很快就有警察過來問話,然後你連帶整個考古隊都要被查,你想這樣?”

    言蕭冷笑:“怎麼,考古隊還怕警察?”

    “什麼?”關躍皺眉看她。

    “我問你考古隊是不是怕警察,不怕有什麼擔心的,讓他們來問。”

    關躍一言不地走到門口,煙又掏了出來,捻了一根點了,往門上一靠,才說:“嗯,讓他們來問,你剛上了一次熱搜,又可以再靠打人上一次新聞了。”

    言蕭立即掀眼,冷冷地看過去。

    門外面風沙呼嘯,從門縫裏鑽進來,把他的襯衣吹得鼓起來,逆着光,他的臉整個都是陰沉的,短下面一雙眼睛看着她,黑漆漆的眼珠,目光似乎比她的還要銳利。

    言蕭忽然又察覺出他身上的匪氣來了。

    兩個人就這樣互不相讓地對視了很久,到後來言蕭甚至都忽視了自己到底在看什麼,關躍動了一下,身體背了過去,沉默地抽菸。

    言蕭手在膝頭一撐站了起來,走到他跟前:“關領隊,你的口才不錯啊,到頭來還是我不佔理了?”

    關躍沒答話,夾着煙的手剛要送到嘴邊,被她抓住,那根菸被她拿了過去。

    言蕭手指捏着煙,眼睛盯着他:“嗯?要我謝你嗎?”

    她佔理,只是得理不饒人。關躍站直,腳下走了兩步,沉着臉說:“我沒理,行了嗎?”

    言蕭嘴角扯了一下,冷淡的笑,手裏的煙送到了自己嘴裏,雙脣一抿,眉頭緊皺。

    和她慣常抽的女士煙不同,男人的煙太濃烈,嗆口。

    關躍垂眼,看到被她雙脣觸碰過的菸嘴,擰着眉走開兩步,眼一偏又看到她的臉。

    言蕭像是故意的,叼着他的煙,眼睛還勾在他身上,煙霧從脣間吐出來,辛辣入肺腑,喧囂在腦海。

    她不用說話,她的眼睛就能說話。

    關躍緊抿着脣,一伸手,把煙拿回來,手指沾到微微的濡溼,她脣邊的溫熱似乎都黏到了手指上。他把煙扔在地上踩滅,沉聲說:“剛灌了沙子,少抽菸。”

    手指用力搓了一下,彷彿把她視線裏的千言萬語也給掐滅了。

    言蕭吐出最後一口煙,手指勾着他的皮衣攏了攏,瞥一眼他冷硬的側臉,濃烈的尼古丁還沒退掉,甚至連菸嘴上殘留的男人的氣息也沒退掉。

    窯洞裏沒人說話,外面的風聲聽起來特別劇烈,像是要掀翻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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