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避開世家的眼線，還特意向西南方向斜着走，飛行一段時間就改變一下路線，路程雖然多了將近一倍，但行蹤也更加撲朔迷離，令人難測。
這一日夜間，明月高懸，海風柔和的一吹，大海上波光粼粼，水天一色，一眼望去如同遊走在銀河當中，周圍全是星辰，格外壯觀。
袁戰於是放慢了一下飛船的速度，坐在船頭，身旁放了一壺酒，一隻銀盃，淺斟慢酌，賞月觀海。
正行走間，耳邊忽然傳來一陣縹緲的歌聲，若有若無，斷斷續續。
聽到歌聲，袁戰身體一震，當即就直起了身子，圓睜着雙眼向海上尋找過去。
黑色巨船又出現了。
這一次，它有一個不一樣的名字——冥土。
土，代表土地，大地，那麼這一艘黑色的巨大的船舶其實就是一片面積廣袤的大地了。
無論它是冥界，還是陽界，只要是土地，就一定有大陸，有山川、有河流、有草地、有森林，再或者，有人。
但是，袁戰看了半天，除了銀色的閃爍着星光的海水，什麼也沒看到。
難道出現幻聽了？
袁戰沉寂了一下心神，再仔細聽，歌聲果然沒有了。
袁戰頹然又坐下了。
許是最近跟綺羅頻繁的在一起，被她感染，真的有了幻覺。
一杯酒下肚，袁戰便倚在船頭上，眯起了雙眼。
可是眼睛剛閉上不久，那神祕的歌聲又在耳邊響了起來。
袁戰騰一下跳了起來，叫道：“不可能是幻覺，冥土肯定又出現了。”
想着，右手在眼睛上一抹，九幽瞳就開啓了，再往大海上一看，頓時就驚呆了。
這哪裏還有什麼大海，分明是在大地的上空。
就在他的腳下，山川、河流、湖泊、森林、草地，所有能夠想到的東西全都有，一幕一幕就跟放電影一樣在眼前迅速的劃過。
大概感覺速度太快，袁戰腳下一頓，小船終於放慢了速度，下面的景物也開始以正常的節奏緩緩在他眼前劃過。
“城市！？”
袁戰忽然看到一座城池，城牆很高，全部用黑色的巨石砌成，小船飛近時纔到它的腰線上，往上看，聳入雲端，看不到牆頭到底在哪裏。
袁戰於是控制小船，開始往城牆上面飛。
可是神念連動了兩次，小船竟然紋絲不動，依舊按照原來的方向飛行，沒有升高哪怕半尺距離。
袁戰一愣，右腳疾忙踩踏，控制小船停下。
可是令他意外的事情發生了，小船非但沒有停止，反而加快了一些速度，直向城牆撞了上去。
“啊……”
袁戰驚呼一聲，想要跳船都感覺來不及了，船頭已經撞在城牆上。
可是事情發生的就是這樣詭異，小船撞上城牆，非但沒有出現船毀人亡的事件，反而穿進了城牆裏面。
袁戰眼睜睜看着，城牆就跟一道巨大的影子似的，從小船和他的身上穿透過去，眼前景物一變，他已經出現在了城裏。
這裏的城，跟人界的城不是同一種城。
它更像是一道邊界。
邊界以內，又是一片廣闊的天地，雖然不像外面那樣山川相連，但也是高山、流水、森林、草原，一應俱全，還有農田，有人家，有集鎮，有坊市。
在一片農田的田間地頭上，袁戰看到一棵樹，參天大樹，若按外面的世界計算，少說也得有兩三千年的歷史，樹冠遮天蔽日，佔了得有幾十畝農田大小的面積。
袁戰看着眼熟。
這不是陰蝕果嗎。
原來超度亡靈獎勵的果子，就是這棵樹上生長出來的。
看着滿樹上下累累碩果，袁戰忽然感到一陣眼饞，這要能採集上一些，不比超度亡靈來的輕鬆了。
於是當小船飛近時，伸手就向一枚果子摘了過去。
誰知入手皆空，別說果子了，就是這棵大樹，也都跟空氣一樣，憑空拂過，只能看不能拿。
袁戰很懊惱，這不是饞人嘛。
正在這時，從遙遠的天際飛來一片星光。
其中一粒經過身邊時，袁戰凝神看了一眼，發現是一個人的記憶，幾乎涵蓋從出生到死亡的所有片段。
星光來到大樹跟前，一閃消失在樹底下。
接着，袁戰聽到嘭、嘭兩聲，就在他的眼前，有兩枚果子突然不見了，但在果子消失的地方馬上又頂出了一個綠豆大小的蓓蕾，新的陰蝕果又開始重新生長了。
袁戰看着，若有所悟。
原來陰蝕果的養分就是魂靈的記憶。
小船繼續飛，來到村莊。
村裏有人在走，肩上扛着鋤具，手裏牽着耕牛，好像要下地幹活。
牛一邊走一邊咀嚼着嘴裏反芻回來的食物，偶爾擡起頭吞下一顆從身邊閃過的星光，如飲甘醇，然後走得更加歡快了。
出了村莊，來到集鎮。
這裏的人更多一些，街道上也有行人，但並不是人界城市裏的行商遊客，而是這座集鎮上的公差，專門負責給住在這裏的商戶運送原材料和器材，由他們按照上面的要求生產出各種商品。
袁戰從這些人跟前經過時，見公差正往車上搬運回收的商品，是兩大筐黑色的瓷瓶。
壯陽丹和醒神湯。
袁戰驚奇的認出瓷瓶，也知道里面裝的什麼東西，當年可沒少吃了這兩樣補藥。
另外還有武器，各種各樣的武器，都是修士修行所必需的。
“啊……”
袁戰無意間擡頭，忽然發出一聲驚呼，盯着回收商品的公差看了半天，忍不住叫道：“何叔？”
這個收商品的公差竟然是何平。
可惜，無論袁戰怎麼叫喊，何平都置若罔聞，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用手去拉他，同樣是觸到空氣的感覺。
袁戰知道，這一切雖然都在眼前真實發生着，但他和冥土之間還隔着一道牆，他現在就是牆外的那一個人，只能看，不能摸，說話也聽不到。
說白了，他和冥土正處在兩個平行的世界上，只能看，卻不能有任何交集。
即便這樣，袁戰也已經很滿意了，他終於知道亡靈超度以後去了哪裏。
接下來，他又去了很多地方。
有比這座集鎮大很多倍的縣城，也有比縣城大很多倍的府城，還有府城之外的府城，但無論是在哪裏，看到的都是忙碌的人。
雖然袁戰也明白，這些人實際上已經是鬼了，但在他們的世界裏鬼不就是人嗎。
飛着飛着，天漸漸黑了下來。
冥土上的人們終於結束了一天的勞作，關門打烊，街上、城裏、鄉村，頓時陷入一片死寂。
袁戰也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九幽瞳已經關閉了。
這時，東邊海上升起一片朝霞，紅光灑滿天空海上。
日頭即將升起。
新的一天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