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榆徹底失去了意識。

    其實她是否清醒着,也無甚區別,一樣的目光麻木,往日裏不論是宋糖怎麼弄,都會熱情的纏上去……

    被宋糖扔在凌||亂不堪的牀上,身體就像一條死魚,但沒有任何動靜,也不拿被子去蓋住,直愣愣赤條條躺着。

    好像一個人存在的意義就是被使用。

    宋糖心中有氣發泄不出來,無名怒火在胸膛裏橫衝直撞,語氣僵硬:“我回公司,希望姐姐乖一點,不要讓我做出傷害你的事情。”

    何清榆一動不動,像是沒有聽到這句話,一行淚水從眼角滑落到頭髮中,只有起伏的胸膛,才能證明她還是活着的。

    心如死灰,不過如此。

    她最終還是不放心讓何清榆一身泥濘,把心愛的人抱起去浴室洗乾淨,洗澡的過程就像是在洗一個不會動的物品,只有在實在弄疼了纔會哼唧兩聲。

    身體上的傷疤新舊交疊,很難想象這個人原先的肌膚幾乎是嫩豆腐一般光潔無暇。

    何清榆的頭無力垂在宋糖的肩膀上,髮絲覆蓋在臉上,水滴從額頭滴落眼睛,連下意識的眼皮跳動都沒有。

    消瘦的身體抱在懷裏都覺得硌手,臉上是不帶血色病態的蒼白,下嘴脣全是血也不肯發出一點聲音……

    宋糖幾次三番想要開口說話,見何清榆這般便什麼都說不出了,只好把她裹會到被子裏。

    何清榆在薄被中蜷縮在一起,下巴抵在膝蓋上,隔着被子能看到裏面的軀體不安顫慄。

    像是在外面受盡欺辱的小動物回到自己破落的巢穴。

    牀頭的粥早就涼透了。

    宋糖抿住雙脣,眼中淨是紅血絲,“姐姐,你何苦這般折磨自己……”

    何清榆沒有反應。

    何清榆原先是多驕傲的一個人啊。

    過去良久,宋糖俯下身輕輕拍打何清榆的肩膀,告別道:“姐姐和我一起好好過日子不行嗎,我能勝任一個好妻子……廚房裏溫着粥,記得喝。”

    何清榆在被子裏豎起耳朵聽宋糖的動靜,直到確定人已經走了才爬起來,“系統看我演技怎麼樣!”

    系統絕望:“我看不到演技,我的世界裏全部都是馬賽克。”

    何清榆挪動身體去喫牀頭櫃的粥,大口吞嚥也不管粥水流到下巴和鎖骨上,硬是給她吃出來玉盤珍羞的既視感。

    房間中的攝像頭記錄下這一幕。

    何清榆:“從現在開始我是不是可以當一個什麼都不問的米蟲。”

    系統:“理論上你屬於體力勞動者。”

    何清榆:“嗯?你不對勁??”

    系統唾棄道:“你腦子裏全是黃色廢料,但凡你把心思用在任務上,也不至於現在還沒走完劇情。”

    何清榆:“……”頓時想到高中班主任。

    何清榆試探:“大魔王已經不會去火燒大樓□□了,按理說任務已經完成了。”

    系統:“還差一個,別忘了上一個時間線大魔王把原主的呼吸機給拔了,你不能給她這個機會。”

    何清榆:“啊,這……”

    何清榆道:“你看着吧,我要給我家小六好好上一課,輕易把真心交出去可不是一件好事。”

    “按理說她應該謝謝我。”

    系統崩潰:“大魔王倒了八輩子黴才遇到你。”我倒了八輩子黴才遇到你這個宿主!!!

    系統匆匆告別:“我去看貓和老鼠了,你加油。”

    何清榆感受到腦子裏突然掉線的系統,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在心中思量,與此同時角落中的攝像頭閃過詭異的光芒。

    攝像頭的另一端連接着宋糖的手機,她在車內把自己走後的畫面一幀不落下看個仔細。

    其中就包括十多天沒有正經喫過東西的何清榆大口吞嚥冷粥。

    她緊緊捏着手機,心臟的每一下跳動都帶來無與倫比的痛楚,她知道自己是徹底毀了一個人。

    開車的司機不敢發出一點聲響,後座上的女人比何總還要恐怖,昨日有個多嘴的司機提及何清榆,被當場辭退。

    何清榆在牀上坐了一會,打開投影儀,入眼的第一幕是宋糖接手自己的公司,憑藉着手段和何清榆簽名書搞定了反對的中上層。

    就連一路爲何清榆保駕護航的元老都被收買,這才讓接手過程變得順暢無比。

    這個元老正是何清榆找系統託管的工具人,爲了讓宋糖名正言順把自己關起來,何清榆煞費苦心。

    但是這一切宋糖都不知道,她看到的只有何清榆對着投影儀上面的畫面露出濃烈的絕望。

    何清榆一動不動看投影,把新聞的片段保存下來,反覆觀看,像是要把這一幕徹底刻入腦海。

    “小糖,這是我欠你的。”

    滑動的畫面從它晶瑩剔透的眼珠子中不斷閃現,直到何清榆因爲低血糖和胃部痙攣而暈倒時,牆上的剪輯依舊繼續播放。

    無聲宣示她的罪孽。

    宋糖看何清榆開合雙脣,吐出一句話。

    她以爲自己聽到何清榆道歉會開心,但當心愛的驕傲的始終目中無人的姐姐示弱,宋糖忽覺好像哪裏出現了問題,現實不該是這樣。

    現實應該是姐姐認錯,自己原諒表示以後可以一起過日子,擁有母親宋雲起一輩子都沒法實現的幸福家庭。

    因爲剛接手何清榆的產業,宋糖每日忙碌奔波,鮮少有時間停下來,更別說去宅子裏看望何清榆。

    就連打開攝像頭的次數也變少了。

    原先宋糖悄悄裝上十幾個攝像頭,是擔心何清榆在她背後伺機報復,她擁有修改密碼鎖的權限,可以把宅子中所有的窗子門全部關死,結果何清榆的活動半徑僅限於臥室和冰箱,每日做的最激烈的運動是從牀上走到落地窗前,雙手扒着欄杆往外面看。

    宋糖不知道何清榆在看什麼。

    等她再次來看何清榆已經過去了一個半月,當手放在門鎖識別器發出特的滴滴聲時,宋糖聽到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何清榆睜着興奮到不正常的眸子大喊:“小糖!”

    宋糖被何清榆的熱情嚇得後退了半步,“這段時間忙,沒來看你,抱歉。”

    何清榆展露笑顏,使勁搖頭道:“小糖快進來,我想死你了!”

    何清榆話音剛落正想往宋糖身上撲,忽然在半空中停住尷尬地後退了一步,低下頭略顯窘迫,“快,快進來吧,院子裏的海棠樹結果子了,我洗了洗,很甜。”

    宋糖看何清榆反差巨大的態度和細微的小動作,頓覺不對,她沒說,被何清榆小心翼翼牽入會客室。

    玻璃茶几上放着小山高的紅豔豔的海棠果子,何清榆獻寶似的雙手捧給宋糖,期待地瞧向她。

    宋糖看何清榆異常的模樣根本沒有去伸手接海棠果子,她以爲自己會看到半死不活的姐姐,或幽怨或憤恨或悲怒,怎麼也沒想到她比同事的女兒還活潑。

    何清榆咯咯直笑,“小糖小糖,從前是姐姐做的不對,小糖原諒姐姐好不好?”

    “姐姐會很乖的,每天在門口等小糖來坐坐,小糖不要找別的小情人好不好?”

    何清榆不知從哪找來一根全是刺的柔韌枝條,遞給宋糖,笑容依舊順從又祈盼,“小糖不開心可以發\\\\泄在姐姐身上,能被小糖斥責是姐姐的福氣。”

    “就像是這海棠果子,不討你開心,便沒有存在的必要。”說着何清榆把鮮豔的果子一股腦扔進燃燒的壁爐裏,發出噼裏啪啦的爆裂聲。

    “給你海棠果子的人也有錯,”何清榆長裙下什麼都沒有,她跪在雪白的長毛地毯上,趴伏在宋糖的膝頭,祈求看着她,“小糖,你把一切不滿都發\\\\泄在姐姐身上,不要去找別人好不好?”

    宋糖後背一緊,如墜冰窟。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