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錦衣衛家屬 >第 88 章 原來是個喫軟飯的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

    茶香嫋嫋的書房內,一道黑影熟門熟路地翻/牆而入。

    陸言拙擡頭,見是蘇木,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她坐下:“都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覺?”

    自從知道她是莫醉後,蘇木的一切舉動在他眼中都合法化了。

    蘇木打開食盒,笑嘻嘻道:“我跟小愛說過了,有事她會幫我看着的。我不放心徐大哥,來這等等他。喏,順便帶點宵夜給你們喫。小愛做的,還熱乎着呢。”

    陸言拙一看,果然還熱乎着呢,順手拿過一碗元宵,邊喫邊問:“你真沒打算告訴你父兄啊?”

    陸言拙說的是徐越的事,捲入這種人命案,單靠自己查,肯定沒有錦衣衛出手來得快。

    蘇木託着下巴,看陸言拙喫着元宵:“我們先查一下,真遇上棘手的問題,再告訴他們也不遲。他們若知道了這事,徐大哥肯定要失去自由,被關起來,怪可憐見的。”

    可憐個屁!

    陸言拙看了她一眼,沒戳穿她的私心。她就是擔心,徐越被關起來後,自己也看不到熱鬧了。不過,雖是人命案,但只要徐越不是兇手,這點事在蘇大小姐眼裏也確實算不上什麼。

    蘇木翻着案卷,指着其中一頁,虛心請教:“大人,有一點,我看不明白。根據大明律,房產田地的買賣都需要去衙門備案,纔可以交易。可我查了一下薛家,爲什麼他們的名下只有一棟老宅呢?薛御史前面娶了三個妻子,雖然都已經過世了,但怎麼說多多少少都會有點固定資產留下吧。”

    “木木,你說的是正常渠道。可你知道嗎?備案是有償的,買賣雙方需要到衙門購買官方印刷的合同,然後再交契稅,這稅費可不低。”

    陸言拙夾藏私貨,偷偷喊了蘇木的暱稱。蘇木這根木頭,沉浸在案子中,毫無察覺。

    “更改房契地契的產權人,除了要交不菲的契稅外,主辦的胥吏還常常會卡着不辦,藉機索要紅包。既要花錢又要送禮,完了還要三番五次往衙門跑,費時又費力,買賣雙方都不樂意備案,所以很多交易沒有在官方留下記錄。

    可房契地契又是唯一的產權證明,這也引發了一個後患。業主一旦遺失產證,後果不堪設想,一不小心家產就易主了。”

    “原來是這樣啊……”蘇木聽完,恍然大悟。古代信息採集不發達,跟現代可不一樣。

    徐越被蘇木三言兩語忽悠着夜探薛府去了。

    這可是一件危險的事。說重了是打家劫舍,最輕的也是擅闖民宅。不管哪一條,按大明律,一經發現,被人打死都無法伸冤。

    “大人,你說徐大哥他不會有事吧?我們要不要去接應他一下。”

    蘇木一激動,攛掇徐越去幹壞事,現在久等他不歸,開始有點擔心了。

    自己自作主張,瞞着父兄偷偷查案,不出紕漏也就算了,要是徐越失手,搭進去了,那就麻煩了。

    陸言拙擡頭,輕輕瞟了她一眼,提醒道:“我記得你曾說過,徐越是你們師兄妹中輕功最好的一個?”

    嗯,好像是說過,蘇木點頭。

    “那就是了,這又不是去拼命的活,被發現了,跑就是了。你都跑的了,還怕他不行?”陸言拙笑道。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不知不覺已過子時,蘇木正覺得有點犯困,“砰”的一聲,房門被推開了,一襲夜行衣的徐越滿臉倦意地走了進來。

    “得手啦?這不是挺快的嘛。”

    陸言拙接過徐越拿回來的文書,翻看起來。

    “徐大哥,你怎麼把人家的房契地契都帶出來了?”蘇木翻到一半,有點喫驚。這可不是去夜探了,是名副其實的打家劫舍啊。

    “嗨,那麼多張,我哪看得完啊!萬一遺漏了一張,豈不是白跑一趟,耽誤事。是不是啊,陸大人?”徐越道。

    兩個大男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來來來,幫忙!”蘇木也沒閒着,分給兩人一人一支筆。

    徐越不明所以:“幹嘛?”

    “把房契地契上的地址抄下來,天亮還要給人還回去呢!不還,那就真成盜竊了!”蘇木數了一下,一共有三十來張,還真不少。

    徐越一聽,可不是這理,連忙抓過一疊,奮筆疾書地抄錄起來。

    京城老宅一棟,玄武區商鋪若干,郊外別院兩處,良田數百畝……

    嘖嘖,隨手翻着房契地契,蘇木歎爲觀止。

    薛辰良身爲監察御史,爲人清正廉明,連朝廷默許的冰敬炭敬,也從不收取。衙門裏記錄在案的,唯有京城這一棟老宅。一家人除了薛御史的俸祿外,再無其他收入。

    蘇木一直很好奇,這麼點錢,他們是怎麼維持生計的。沒想到,不查不要緊,一查嚇一跳,薛家深藏不露,居然是個隱形富豪。

    可再看這些地契田契的姓名和購買時間,蘇木笑了。

    “真是沒想到,清高孤傲的薛大人居然是個喫軟飯的。”發現其中奧祕後,蘇木忍不住嘲諷了幾句。

    “怎麼看出來的?”徐越湊上前,好奇道。

    蘇木指着抄錄下來的名目,鄙夷道:“你看,這些房契地契,除了老宅是姓薛的,其他可有姓薛的?”

    徐越一翻,果然沒有。出現頻率最高的是三個姓氏,孫氏、錢氏和朱氏。時間段也分屬三個階段,分別是十年前,七年前,三年前。

    “薛御史今年三十歲,十年前迎娶孫氏。孫氏小產後,沒過多久就病逝了。第二任妻子錢氏,兩人於七年前成婚,後意外落水而亡。三年前,薛辰良又娶了朱世康的妹妹。看明白了嗎?”

    蘇木怕徐越不明白,提醒道。

    經蘇木一番講解,徐越明白了:“薛家其實一窮二白,這些房契地契都是他夫人們的嫁妝。”

    這就難怪蘇木說他喫軟飯了。

    “可這跟朱世康被殺一案又有什麼關係?”徐越不解道。

    陸言拙從中抽取了一張謄寫的地契,遞給他。上面寫着建州東郊良田八十畝,購置人渭南朱雯雯,時間則是三年前。

    “如果沒有猜錯,這個朱雯雯應該是朱世康的妹妹,薛御史的第三任妻子。牛頭村是途經建州的必經之路。”似乎想通了什麼,陸言拙冷冷道。

    “你是說,夏瀚海用這份田鍥將朱世康引到了牛頭村,然後殺人滅口?”順着陸言拙的指引,蘇木推斷道。

    “那動機呢?殺人總要有個動機吧。田鍥既是朱雯雯的嫁妝,那她死後,這些歸薛家所有也很正常,朱世康有什麼理由要回呢?”

    徐越糊塗了,看向陸言拙和蘇木,尋求答案。

    誰知,蘇木和陸言拙齊齊兩手一攤,爽快地回道。

    “不知道。”

    得,關鍵時刻又掉鏈子。

    不管怎麼樣,案子也算是有所進展,自己這殺人的嫌疑總算是輕了幾分。

    摘抄完,趁着天色未明,徐越又幹了一回樑上君子,歸還房契地契去了。要是被薛家發現,家中遭了賊,那就打草驚蛇了。

    陸言拙和蘇木則在書房裏繼續努力,翻着蒐集來的卷宗,希望從中查到一些線索。

    “大人,大人!你看這。”埋頭翻閱半晌,蘇木終於有所發現。

    陸言拙放下手中案卷,看過去。

    戶籍上清楚地記載着,薛御史曾經結過三次婚。

    第一任妻子孫氏,是他恩師之女。婚後半年,突然早產,一屍兩命。

    第二任妻子錢氏,家裏是皇商,婚後育有一女。次年踏青,不幸落水遇難。

    第三任妻子朱氏,商賈之女,育有一子,可惜沒滿月就夭折了。之後,朱氏鬱鬱寡歡,沒多久也過世了。

    “大人,軟飯果然喫不得!你看,喫着喫着子嗣都沒了。”

    蘇木一臉正經,似乎找到了什麼重大發現。

    陸言拙一看,可不是嘛!不孝有三,無後爲大。薛御史雖豔福不淺,娶了三個老婆,卻只有一個女兒,難怪有克妻惡名了。

    “他的弟弟倒是很有福氣嘛,只娶了一個老婆,卻生了三個兒子。”蘇木細心地比對着戶籍。

    薛辰良只有一個弟弟,就是在婚宴席上面露譏諷的薛嘉樹。

    蘇木對他印象很深刻,本以爲薛嘉樹是在嫉妒哥哥,身居高位又多次娶妻,現在看來,好像他纔是人生贏家。

    因爲……

    只要他大哥一直沒兒子,薛家這些資產最後全是他的。

    “薛嘉樹……嗯,我對他有點印象。聽說幾年前,他也曾拜在薛辰良恩師門下,本來有望出仕,但不知爲何,後來閒賦在家。”

    同是都察院的,陸言拙雖沉默寡言,人緣卻不錯,同僚們都喜歡跟他說點八卦。他記性又好,聽過就記住了。

    “難怪……薛嘉樹在他哥婚宴上,會是那個樣子。”蘇木用食指指節輕輕摩擦着鼻尖,喃喃道。

    陸言拙沒留意當時的情景,問道:“他當時什麼樣子?”

    蘇木擡頭,一本正經:“咬牙切齒,渾身殺氣,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陸言拙:“……”

    有嗎?

    現在回想起來,好像有那麼……

    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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