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言拙提起這筆銀兩,韓曦義頓時一個激靈,反應過來。自己給邱子延的錢是問親戚借的,若韓夫人收的錢不在了,那等於自己就揹負了這五百兩的債務。想到這,韓曦義嚇得驚出一身冷汗,撒開蹄子就往韓夫人寢室跑去。
他的叔叔韓桭站在一旁,神色黯然,不知道在想什麼,回頭深深地看了眼陸言拙,若有所思地跟着韓曦義進了韓夫人的房間。
房間內,明窗淨几一塵不染,東西歸置的井井有條。看得出,韓夫人個人衛生習慣很好,箱子和櫃子都完好無損,沒有被強行打開的跡象。
韓曦義進屋後,逼着自己保持冷靜,微顫着雙手,打開一個個抽屜和櫃子,遍尋無果後,只剩下牀頭那個帶着鎖的紅木百寶箱了。
可他翻遍整間屋子都沒找到鑰匙,且越是着急越是毫無頭緒,見小夥子手忙腳亂,急得都快哭出來了,蘇木實在看不下去了。
拍了拍韓曦義的肩膀,示意他乖乖站一旁,蘇木上前一步,從頭上拔下發簪,輕聲道:“我來吧。”
韓曦義眼巴巴地看着她,蘇木用髮簪對着箱子上掛的銅鎖一陣搗鼓,沒一會就聽見“吧嗒”一聲,鎖開了!
韓曦義打開箱子,房契地契倒還在,可數來數去,箱子裏卻只有十幾兩碎銀子。
怎麼會這樣?
五百兩銀票居然不翼而飛?!
韓曦義年紀尚小,平時一直由哥嫂照顧着,何曾遇到過這樣的事?眼淚霎那間就不爭氣地流了下來,看着怪可憐的。
蘇木看着不忍心,隨口安撫了兩句:“別哭啦,你可是男子漢呀,雖然未成年。不就是銀子嘛……”
正想豪爽地說一聲“我替你給了”,回頭一看,陸言拙雙手環抱於胸,背靠門柱,笑得宛若清風明月,清爽至極。
莫名心虛,蘇木怏怏地收回那句話,於千鈞一髮之際,替陸某人省了五百兩銀子。
“咳咳,那個……”蘇木輕咳兩聲,掩飾了一下自己的輕舉妄動,整理好思緒後,道,“屋裏沒有被翻過的痕跡,箱子也沒被人撬開。錢不是被韓夫人自己拿走的,就是被熟人用鑰匙開箱拿走的。”
說完,看向韓曦義,見他傻乎乎地不明所以,蘇木嘆了口氣,問道:“除了你們三個,還有誰知道韓夫人收了這五百兩銀票嗎?”
韓曦義張了張嘴,半晌才吐出來一句:“我……我不知道……”
蘇木無語望天。
不過,看他剛剛進來時那手忙腳亂的樣子也知道,他自己都不知道銀票在哪,更何況別人呢?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瘋狂的犬吠聲,同時夾雜着嘰哩哇啦聽不懂的吳語,熱情的村民們回來了。
“捉着了,捉着了!”
“藕噠你講哦,幸虧我手快,不然就讓它跑遠了哦!”
“是個是個,你最最結棍了。”
“就是沒抓到咬死韓夫人的野獸,有點可惜。”
阿黃滿臉鮮血,目露兇光,一張大嘴齜牙咧嘴,滿口獠牙清晰可見。
“狂犬病?”
阿黃瘋狂咆哮着,見人就想咬,五六個村民齊心協力,好不容易纔控制住它。見此,蘇木蹙了蹙眉,下意識地說道。
正要上前查看一番,陸言拙及時拉住了她,順便瞪了她一眼,不滿道:“知道有可能是狂犬病還上?!這可不是鬧着玩的,一旦被咬了,發作起來,死亡率可是百分之百!”
蘇木一聽,頓時縮了縮脖子,乖乖退下。
開什麼國際玩笑,這個年代可沒有狂犬疫苗,被阿黃咬上一口,那就只能天天在家,以淚洗面,等死了。
“大人,什麼是狂犬病?”韓桭在一旁聽得不明所以,虛心請教。
陸言拙這才驚覺,古代狂犬病可不是這個叫法,好像叫恐水症來着。
正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更怕某人就此反應過來,識破自己的真實身份,一時間足智多謀的陸大人破天荒地茫然起來。
“就是人被瘋狗咬了會得的一種病,一旦發作起來,死得很快。”蘇木可沒那麼多的想法和顧忌,隨口解釋了兩句。
其實,韓桭就算聽懂了,也不會跟她較真,說這是恐水症,而不是她說的狂犬病。只會以爲,在江南這病叫恐水症,在北方就叫狂犬病,叫法不同而已。
這就是信息不通,沒有互聯網的好處了,任你滿嘴冒泡,也沒人知道。
口誤沒被發現,陸言拙輕輕抹了一下冷汗,命人將阿黃的四肢捆好,又讓人找來一個麪糰,讓阿黃咬了一口,順利拿到它的牙模,拿去跟韓夫人臉上的傷口作比對。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一模一樣。
“韓夫人不是被野獸咬死的,咬她的是阿黃!”
“怎麼會是阿黃?”村民們頓時譁然。
“阿黃平時很乖的呀,從來不咬人的。”
“就是,就是!你是不是搞錯了。阿黃肯定是去追咬死韓夫人的野獸了。”
“嗯個嘛,一看就是野獸咬的哇!”
“你不要欺負阿黃不會說話,就栽贓給它哦!”
陸言拙:“……”
蘇木:“……”
沒想到阿黃平日的狗緣這麼好,村民們你一語我一言,爭先恐後地給它說好話,吵得陸言拙和蘇木頭都要炸了,最後蘇木忍無可忍,只能大吼一聲,結束這個不怎麼友好的話題。
“別吵啦!別吵啦!!不管是什麼咬的,韓夫人都已經死了,還死的這麼慘。死者爲大,先將她收斂吧。”
此言一出,倒是沒人反對了。
韓曦義年幼,長兄長嫂相繼離世,最近的親戚就是叔叔韓桭了。他還小,什麼都不懂,韓夫人的喪事就由韓桭一手操辦了。
韓氏是村裏的大戶,韓曦義的爺爺,韓桭的父親死的早,所以他們這一支早早地分了家。
不知道是不是家裏風水不好,還是基因出了問題,韓曦義的父親身體也不好,前兩年去世了。他哥哥韓曦仁也在年前因病去世了。
他們家雖是長房,卻不光人丁單薄,還多災多難,現在弄得只剩韓曦義一人,成了光桿司令。
韓曦義苦着臉,呆呆地坐在角落,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沒一會就跟個小姑娘似的,眼淚吧擦的,也不嫌丟人。
若不是他喉結突出,蘇木就要當他是個小姑娘了,反正他長得細皮嫩肉的,也沒什麼男子氣概。
“我去安慰安慰他。”蘇木跟陸言拙打了個招呼,正想過去,見他眼中似乎閃爍着什麼不良念頭,忙多此一舉地補充道,“你別多想啊!雖然他長得斯斯文文白白淨淨的……嗯,稱得上是漂亮,就像個小姑娘似的。可我不喜歡小白臉!”
陸言拙見她誤會了,輕輕一笑,順着她的話,問道:“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蘇木忙露出最諂媚的笑容,狗腿道:“自然是風流倜儻,瀟灑不羈的啊!就像……”
“就像什麼?”
蘇木笑嘻嘻地跑開,臨走之際不忘調戲某人一把:“就像……就像大人你這樣的。”
陸言拙:“……”
得,這傢伙的臉皮是越來越厚了。
陸言拙揮揮手,大方放人:“去吧,韓夫人的死大有可疑,不過這個韓曦義似乎並不知情,你去套套話也好。”
他深知蘇木本性,她不是那種有耐心會安慰人的人。她肯與陌生人搭訕,不是去打聽八卦,就是套人話。
蘇木笑道:“那你等我一會,我馬上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