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這個孩子還是她的親孫子。
說實話，她心裏是難受的。莊家的血脈被教養成目無尊長之輩，讓她感到寒心又無奈。
她老了，精力有限。要不然她也不會選擇帶着阿晉遠走他鄉，以此避免阿晉受到傷害。
更無奈的是，隨着年事漸長，她又只能將阿晉帶回來，讓莊成庇護他。
莊墨可不認爲莊老夫人這話是爲了他好。相反，他覺得莊老夫人說這話純粹是激將法。
“孽不可助長，他犯了錯，就該爲一力承擔錯誤造成的後果。”莊成的態度很強硬。
平日裏莊墨在他面前表現得聽話懂事，今日卻跟喫錯了藥一樣大放厥詞。莊成若有似無地掃了柳秋雲一眼，這一眼飽含的深意太多，嚇得柳秋雲心跳都漏了一拍。
莊墨還在死鴨子嘴硬：“我沒錯！”
“跪下！”莊成厲喝道。
“老爺，墨兒他只是年幼不知事，您就原諒他這一回吧！”柳秋雲求情道。
“閉嘴！婦人之仁成何大事？若非你素日裏慣着他，他豈會這麼不懂事？”
“墨兒他往日裏都很懂事的，老爺您都忘了嗎？唯有今日，他的反應才這般奇怪，想來應該是受到了什麼刺激。”柳秋雲傷心道。
她還硬是從眼睛裏面擠出了幾滴淚水。
“偏偏就在娘和阿晉回來這天受了刺激？”莊成臉沉得都快滴出水來，“柳秋雲，你想說明什麼？”
“老爺，妾身不是您想的那個意思。這一切都只是個巧合，墨兒他對娘和阿晉的歸來其實是很高興的。”
“我纔不高興，我一點都不高興！”突然，莊墨情緒異常激動，“他們不是去鄉下了嗎，爲什麼不在那兒待一輩子？”
“啪”的一聲，莊成一耳巴子甩到了莊墨白嫩的俊臉上。
鮮紅的手指印頓時浮現出來。
“墨兒！”柳秋雲心疼不已，一把上前想將莊墨攬在懷裏。
然而，莊墨用力推開了她，一個箭步往外衝。
他還沒衝出多遠，莊成粗暴地拽住他的領子往裏拖。
“老爺，您要罰就罰妾身吧，別爲難孩子！”柳秋雲扯着莊成的衣袖，哭哭啼啼求情道。
莊老夫人這回不再幫着莊墨說話。
莊墨所言，字字誅心啊。
再怎麼樣，她和阿晉跟他也是血濃於水的親人，他竟然會說出那般無情無義的話。
他們回來，並不是要跟他爭搶什麼，他到底介懷什麼？
“柳秋雲，你還要護着他？”莊成冷冷問道。
“老爺，他還只是個孩子啊！”
“他已經快要十三了，禮義廉恥都還不懂嗎？再放任下去，他遲早成爲一個敗類。我莊家顏面要是因他掃地，我會親自將他逐出家門！”
柳秋雲敢怒不敢言。
她唯有抽泣不止，“墨兒身嬌體弱，還請老爺莫要下重手打他。”
換做她生莊墨的氣，她會當着他的面動手打阿四。
而莊成動手，就只會打本人。
事到如今，莊墨仍舊不服軟。
他想着，反正一直以來，他都是父親最不在意的孩子，父親要打就打唄，也好讓他少一分對父愛的期待。
李秀蓮和二丫三丫或多或少都有些緊張。
尤其是李秀蓮，她想勸吧，又明白自己沒有身份和立場去勸。
“不要打莊墨！”出人意料的，莊晉開口替莊墨求情。
柳秋雲都驚訝了。
“爲什麼不讓我打他？”莊成凝眉問莊晉。
莊晉目光堅定地回道：“打人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那你說何爲最好的解決辦法。”莊成目光沉沉。
“蕭老夫子曾經說過，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方爲上策。”
柳秋雲愕然。這可不像是傻子嘴裏冒出來的話。
“誰讓你幫我說話的？你知不知道，我很討厭你！”莊墨眸光冷凝，比冬日的霜雪還要凍人。
“你想捱打嗎？”莊晉不答反問。
莊墨冷言冷語道：“對，我就是喜歡捱打！”
“捱打很疼的，你要是執意要捱打，那我就不多言了。”
“墨兒，鞭子打在身上火辣辣的疼，你別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啊，娘會心疼的。”說着說着，柳秋雲落下了眼淚。
她長得好看，落淚有種扶風弱柳的美感。
然而，這種時候沒人會欣賞她的美豔。
下人取來了鞭子呈給莊成。
一看到滿是倒刺的黑色長鞭，柳秋雲哭得更帶勁了。
莊老夫人長嘆了一口氣，她終究還是心軟了。
“莊成，算了吧，好好說教就行了，別動手打人。”
“母親，這孩子冥頑不靈，說不定打一頓就聽話了。您放心，我下手知道輕重。”說完，莊成一抖長鞭，讓莊墨站到院子中間去。
黑色的鞭子帶着勁風劃過長空，狠狠地打在了莊墨身上。
就這一下，莊墨差點一個踉蹌栽倒在地。
鞭子打中的地方都傳來火辣辣的疼痛。
他咬着牙，眼神倔強而不肯求饒。
三丫撲進二丫的懷裏，閉着眼睛不敢看。
“老爺，求您別打了，墨兒他哪裏受得了啊！”柳秋雲哭着求道。
又是兩鞭子打在了莊墨身上，疼得他渾身發抖。
莊晉跑了過去，抓住了莊成揮鞭的手。
“別打了，他看起來很疼很難受。”莊晉眼眸明亮如星辰。
看着他這雙眼睛，莊成有一剎那的走神。
“放手！”
莊晉緊抓着他的手不放。
莊墨疼得牙齒都在打顫，“少假模假樣，我不用你說情！”
“阿晉，過來，”說話的人是阿錦，“莊墨不想你幫他。”
她站在客廳屋檐下，一雙黑亮的眼睛宛如一潭深不見底的泉水。
“她說得沒錯，你還不快過去！”莊墨緊咬牙關說道。
他纔不稀罕傻子的幫忙！
聽到阿錦的聲音，莊成看向了她。
這丫頭是莊晉什麼人？
他沒問，只是臉色更加難看了。
轉過頭，他又繼續動手拿鞭子抽莊墨。
莊墨也硬氣，捱了十鞭都沒開口求饒。
而柳秋雲在邊上哭得都快岔氣了。
這可是她捧在手心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的寶貝兒子，今日卻遭受如此毒打，簡直就跟打在她身上一樣令她痛苦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