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你應當記着,你是自己人生舞臺上的主演,是畫中最亮的顏色。”
“你應當記着,你是飛翔的雛鳥,是閃耀的星子,是光輝的未來。”
“你記着,你擁有遼闊的天空與大海,你筆下有遇難的礦工、血淋淋的真相,你關心糧食和蔬菜,你眼中有對世事的不平與憤慨。”
“你以筆爲劍,破繭而出,你能夠建造自己的高塔。”
“你要記着,你從不是誰的陰影。”
“你不該成爲制式化的基石,你眼中永遠有光。”
“你永遠被鼓勵擁有創造性。”
“你誓死一戰,你天道酬勤,你漸漸明白,寫下的口號,也在警醒自己。”
“土地值得熱愛,世界永遠精彩。”
“……而你擁有無限的未來。”
……
珠簾般的細雨,漸漸連成一線,在山洞外打下厚重的雨幕。
恍若天際在向人間倒下四海之水,連綿的雨聲漸漸淹沒了一切。
山洞內,血紅的色澤在生動地躍動。
被凍得發抖的女孩抱着身子,低着頭,全身蜷縮,豔麗的顏色在她的病號服上跳躍。
在擡起頭時,她眼裏的波光像只即將沉底的鯨。
“你說,愧疚?”她問着。
“嗯。”蘇明安說:“承認自己平凡,並不是什麼多丟臉的事。甘於平凡,也是如此。我們理應自由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只是……總有人,會因此覺得愧疚冬雪,在做出這種不去面對的選擇時,你心底裏有後悔過嗎?”
“……”冬雪偏過頭。
“但是,我記得……”她說。
她說着,忽然站了起來。
單薄的病號服如同紙片一般貼在她的身上,在她起身時疊起褶皺。溼透的黑髮貼着她的面頰,她握緊拳頭,單薄的身軀在瑟瑟發抖。
“……曾經有個人,是這麼和我說的。”
她哈着氣,漆黑的眼睛注視着他。
“……那個人說,相信我所相信的,愛我所愛的那個人說,我根本沒病。”她說:“不願長大是種病嗎?陽夏在我無數次想要從樓頂一躍而下時,是你拉住了我,是你抱緊了我……你讓我繼續面對生活。現在,你又在和我說,讓我去面對這個世界……但我不敢。”
“光陰在挫折和失望中迅速流逝,而你卻連真正的生活都沒有看見。”蘇明安說:“如果你不會因這些失去的而後悔,我便不再勸你。”
冬雪垂下眼瞼。
她的身上,未換的溼透的衣服在隨着她的身形顫動,胸口的紅寶石吊墜也在泛着火光。黑髮溼噠噠貼在她的身上,寬大的病號服下,她露出的雙臂滿是電擊和鞭打留下的痕跡。
……那是刻在她皮裏肉裏,銘刻在她心底裏的傷痕。
她微微發抖,而後邁步,緩緩走近。
……
在矯正的日子裏,冬雪曾經無數次想過自殺。
後來,她漸漸發現,她的身邊,出現了一個名爲陽夏的女性。
……
蘇明安的目光微微遊動,思想有些凝滯,還在思考下一句言語的組織。
雨水的潮氣撲面而來,她的皮膚上滿是水漬,髮絲刮擦着他的頸部,薄薄的衣服褶皺極爲明顯。
此時,他的腦中毫無旖旎,只覺得荒唐。
他知道,冬雪愛的是陽夏,也只是陽夏。
作爲一個半路來做任務,還爲了最後一片線索而瞎扯半天的異界來客,他不該是她傾注情感的對象。
他的腦中還全是各種剛被組織好的言語,他已經根據冬雪可能擁有的反應,將這些言語劃分爲了各個勸說版塊,卻沒想到對面一句話不說,直接抱上來,行爲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他並沒有什麼被抱住的心動感覺,此時他的思想極度理性。
他在思考冬雪的好感度,是否會因爲他下一步的行爲而變動。
他在這邊理性思考,彈幕卻一瞬爆炸:
我靠!我靠!我靠!
她a上去了,好果斷
nmd放開他!他不是你的陽夏!爬開啊
這,這也太過分了,仗着攻略時間肆無忌憚嗎?換我來
我草,只有我在羨慕蘇明安嗎?
我草,你不會忘了冬雪是男生吧。
我草,我突然不羨慕了。
面對這種跨性別者……有些話語真的很難說,我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勸說這種人,感覺推開一定會降好感……
冬雪也挺可憐的,她只是得了病……心理方面的疾病。
……
冬雪抱着他,閉着眼。
她的懷抱顯得有些溼冷,火焰並沒有烤乾她的衣裳,她凍得全身都在發抖。
蘇明安迅速思考着下一步的行爲,突然感覺有些不對。
冬雪貼上來的,貼在他肩膀處的脖頸,好像沒有喉結。
他同時也感覺到了,那貼在他身上的柔軟,並不像男性的身軀。
“陽夏。”她突然輕聲說,語聲顫抖,像只是想請求一個肯定:“你是我的造物,你愛我嗎?”
在問出“你愛我嗎”時,她的語聲已經瀕臨祈求的意味,每一個字眼都在劇烈顫抖。
……
冬雪的身邊出現了陽夏。
但是所有人都在說,陽夏是假的她愛上了自己的虛幻造物。
冬雪不相信。
她對陽夏承諾,她們一定要永遠一起活下去。
可是冬雪漸漸發現,陽夏只會勸她變優秀,變成熟。她向對方告白,但卻被拒絕。
冬雪很疑惑。
爲什麼,造物會不愛造物主?
爲什麼,她的虛幻造物不能事事如她所願?
……
“……”蘇明安沒回應。
他在思考某種可能性。
一些特殊的線索,在他的腦海裏漸漸鏈接。
“可是,我不要長大。”她的情緒突然劇烈波動起來。
像是哪一根緊繃着的弦被突然扯斷,她睜着通紅的雙眼,全身篩子般的顫抖,語氣帶着一股歇斯底里:
“如果長大,如果拋棄過去……我,我……”
冬雪的動作越發緊了。
她緊緊抱着他,像環繞着一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