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歡迎回歸世界遊戲 >六百四十九章·“你希望我是霖光還是呂樹?”
    蘇明安的視線滯住了。

    他的手指扣在榮耀之獵的扳機上,遲遲沒能扣下去。

    ……霖光說,呂樹死了?

    他的眼前有些朦朧。

    呂樹是“跟隨者”,雖然一切機制都與玩家類似,但他不清楚呂樹如果死在副本里,是否還會像玩家那樣復活。

    ……如果呂樹真的死了呢?

    ……如果跟隨者真的不能復活呢?

    “我再,問一遍。”蘇明安開口:“霖光,你到底是不是呂樹?不要隱瞞我,也不要騙我,哪怕有任務要求你隱瞞身份來幫助我,你也直說,我不需要這種幫助。”

    鑑於第八世界穹地呂樹扮作黑袍人的經驗,他必須要確認這一點。

    霖光聞言,臉色慘白地看着他,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生命力。

    他的嘴巴長了張,臉上顯露出各色複雜的情緒,困惑、悲傷、緊張、憤怒……最後化爲了迷茫。

    他的眼裏滿是絕望,他沒想到蘇明安依然要這樣問。

    “你希望,我是霖光還是呂樹?”最終,他這麼問。

    “滴——滴——”持續的提示聲響起,紅光閃爍間,腕錶的接收進程已經達到了30%。核心不斷鼓脹着,像是一枚吸取精華的心臟。

    “我當然,希望你是呂……”蘇明安頓了頓:“這不重要。”

    他當然希望面前的這個人是呂樹。

    如果是呂樹,至少說明呂樹還活着,只是變成了一個腦殘。如果是霖光……那根據霖光剛纔的話,呂樹已經死了。

    這當然令他難以接受。

    他還想到了一種可能——也許,在凱烏斯塔中,呂樹和其他玩家回到的不是一個時間點。

    他們這些人回到了災變後42年,但呂樹回到了12年、02年或者更早?呂樹發現只有他自己回到了02年,爲了達成夙願目標,佈局,加入反派,成爲高層,纔會變成霖光……

    以至於喪失了自我。

    “路維斯——!”霖光盯着蘇明安的眼神,意識到他的想法,突然咆哮起來:

    “你何其高傲——何其高傲——太高傲了!”

    他的眼睛被氣得通紅,隱約有水光閃爍:

    “——你還認爲我這種人是副本模擬出來的嗎?我是活人,路維斯!你還認爲只有呂樹這些玩家是真實的,我不能是一個平等的人嗎?只有玩家是人,我們就只是工具——你從沒把我當成朋友,只是因爲我有利用價值才和我虛與委蛇。如果不是我像呂樹,你根本不會對我這麼耐心……”

    隆隆的撞擊聲響起。

    在霖光發怒時,整棟建築都像是在震動,他身後血色的軟管瘋狂顫抖,發出刺耳的金屬撞擊聲。

    而蘇明安冷眼看着這一幕,手指依然扣在扳機上。

    如果呂樹變成了面前這般模樣,那還真是一種悲哀。

    他突然懷念起呂樹曾經泡過的茶,碧色的茶葉漂浮在茶水上,瓷白的杯面透着一股古雅的生氣,那茶水清香清冽,讓人難以忘懷。

    他想起在日常裏身着漢服的呂樹,在過年時戴着妖狐面具的呂樹,平日裏沉默不語卻能拼盡全力幫他的呂樹……

    明明幾天前,一切都還很正常,爲什麼自凱烏斯塔開幕以後……諾爾缺失,無法進塔。呂樹甚至傳出死訊?

    ……他還會失去誰?

    ……他還能留下誰?

    【瘋狂是人類的主題,我們無法剋制自己不去瘋】——可若是所有人都失去了自我,他一個人該怎麼面對這無孔不入的瘋狂和【缺失】?

    “霖光。”他說:“你看看你對待我的態度,難道是在平等地與我交朋友嗎?——你不過是在小心翼翼地捕捉一隻要被豢養的,黑羽灰眼睛的鳥。一旦我反抗,你就要剪斷翅膀,殺死我身邊的所有人強留我,這樣的你,也配和我稱‘平等’?你還好意思對我發怒?”

    霖光愣住了。

    他隱約的淚水懸留在眼角,他不明白他的這種交友方式爲什麼會有錯,沒人教過他該怎麼做。

    “而且,如果我沒附身阿克託,你難道會對我有親近感?我和你在十一區的花園別墅初遇時,如果那時我不是黑髮灰眸,你難道會放過我?”蘇明安冷道:“你自己高高在上,沒將人類看作平等的靈魂,像對待牲口和奴隸一樣屠殺他們——你叫我怎麼尊重你?”

    “我沒有……”霖光慌了神:“你就算不附身阿克託,你們對我而言,都一樣,我只是看重你這個人……”

    “——要我怎麼和你做朋友?”蘇明安打斷他的話:“我們是不死不休的敵人,霖光。”

    如果霖光殺死了呂樹,那霖光就是他不死不休的仇人。

    霖光看着蘇明安臉色冷然的樣子,有些不知所措。他從沒看見路維斯這麼生氣的樣子,他隱約感覺自己又做錯了什麼……而且是無法挽回的那種錯事。

    這一刻,一條繃緊的弦,在他腦海裏斷裂。

    像是拋棄了一切尊嚴,霖光的神情幾乎崩潰,他近乎吼一樣說出了這句話:

    “可我和他那麼像——你可以把我當成他!只要他死了,你就可以把我當成‘朋友’的替代品了……”

    他向來高高在上,是最先接觸【他維】的幸運兒,掌握最強大的源的力量,沒人能違抗他的命令。

    他像神明般俯視這人世間,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像陰溝裏的老鼠一樣卑微。

    他從前不明白“朋友”是什麼意思,“孤獨”是什麼,能感知到的只有絕望和麻木。好不容易,他能覺察到一點點快樂,他想全力將它留下。

    然而他不知爲什麼,永遠在錯誤的路上走下去,永遠找不到正確的方法,無法回頭,固執到底,一錯再錯……直到鴻溝再也無法跨越。

    蘇明安聽到霖光這話,愣住了。

    ……

    【只要呂樹死了,你就終於可以把我當成朋友的替代品了……】

    ……

    這居然是霖光能說出來的話?

    主動成爲某個人的【替代品】?

    就因爲這個卑微到可笑的理由,他要殺了呂樹?

    “我很難想象……”蘇明安緩緩說:“這個世界,人類的最強者,人類的統治者……會是你這個樣子。”

    這裏果然是個末世。

    支配人類命運的,最強大的人,居然是這麼個離譜的樣子——這樣的世界怎麼可能有未來?

    “人類早就輸了——路維斯,我們早就輸了!”霖光咬牙道:“你們的抗爭毫無意義,只是一場鬧劇。那些上躥下跳的人類反抗者,也都該死!所有人都該死——他們都是禍患——他們全都該死!人類就該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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