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歡迎回歸世界遊戲 >六百八十七章·BE20·“二次死亡”
    【我好像看見了一年後的未來。蘇明安贏到了最後,他成了死不掉的神,身邊誰也沒剩下。諾爾對着孩子們下跪,扣動了扳機飲彈自殺;呂樹作爲遊戲的一部分永遠回不來了,身爲BOSS死在了副本里;玥玥的劍折斷了,到死都沒再見到蘇明安;水島川空抱着洋娃娃不願意鬆手;愛德華失去了力量成了一個瘋子,在垃圾桶裏找食物;露娜被觀衆針對而抑鬱;山田町一失蹤了;路死於衆叛親離……】

    【——出自2022年1月31日世界論壇,《人類羣星閃耀》TOP20火帖】

    ……

    蘇明安曾經察覺,他好像根本沒有作爲自己的一部分。

    他進入副本更多都是扮演其他人,各種情緒與信息瘋狂地灌入他這具軀殼,他的“自我”逐漸被稀釋,最後甚至沒剩下多少是自己。

    他隱約能想起世界遊戲開始前的事,卻已經無法和四個月前的自己共感。

    甚至有人說,“蘇明安”是否是一種主辦方投放下去的同型號仿生人,每當蘇明安瀕臨失敗,都會有一個新的仿生體無縫銜接,代替他繼續通關下去。所以人們永遠能看到蘇明安獲勝。

    ——他們說他是一個目的與願望的“集合體”。

    像程序,像機器,或者說他像一位“世間的神明”。名爲“蘇明安”的代號已經被染上了神化的色彩,任何人在念這個名字的時候都會放緩呼吸,彷彿吟詠神名。

    蘇明安也曾爲此困惑。

    但此時與玥玥說話時,他卻能放下這些思緒。

    “好,我和你說我過去的事……”他說。

    他們仍像遊戲沒開始時候那樣,他會在課餘時間分享書籍,她會安靜地聆聽。

    他很確認他們並非愛情,更像一種血脈聯結的感情。她是一杆令他不會迷失的船錨。同樣破碎的家庭,同樣不幸的童年,令他們身處相同的命運。

    “……在你離開後,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那棟火焰中的木樓。我看見陽夏跨越了數十年的距離回來拯救冬雪,成爲了陪她淋雨的綿羊。

    “……那位騎士告訴我,他甘願承受名爲‘光明騎士’的系統束縛,他誠摯地祝福我武運昌隆,感激我將他視作了平等交流的靈魂。

    ”他說,‘隊長,因爲你也是人啊。你也是超脫於設定之上,絕對獨立的生靈’。我當時從未想過,他的這句話,能夠安慰到此時遠在第九世界的我,明明我們已經隔了那麼遠。

    “還有那個小騙子……她被誤解,被不斷殺死,輪迴次數超過上千上萬次,卻保持永恆的悲憫,她說我是她親愛的旅人,她說下個輪迴她一定會獲勝……”

    蘇明安一刻不停地說着話,他堅信傳教光環能夠治療缺失病。

    輪椅在紅巖與火光間飛馳,載着他們穿過死亡與灼熱的無邊地獄。玥玥靠着輪椅,聽蘇明安講述這九個世界的經歷。

    她的長髮被灼熱的烈風吹起,臉頰像蘋果一般紅,神情依然如同洋娃娃般柔和。

    她彷彿什麼也沒變,又好像變了很多。眼神永遠鮮活永遠明亮,像光,又像雪。像第一世界那個喜歡啃巧克力棒的貓耳帽少女。

    “明安。”玥玥忽然出聲。

    她伸出焦黑的手,覆在他骨骼扭曲的手掌:

    “我想告訴你……你很好,不能再好。我喜歡聽你講故事。可我有些困了,你就在這裏把我放下來,別帶上我了,好嗎?”

    她眯着眼睛。

    “我可以和你一起唱歌,只要唱歌就不會睡着。”蘇明安說。

    她絕不能睡過去,否則等於拋棄理智,直接死亡。如果講故事她會睡着,唱歌能讓她清醒。

    她猶豫了一會,她說好。

    “最多還有五分鐘,你一定要放下我。”玥玥說。

    蘇明安沒有點頭,也沒有否認。

    片刻後,如同凝結岩漿的紅黑色地獄之間,傳出她的聲音。

    這是她最喜歡的歌曲。在高中的畢業晚會上,她曾如同公主一樣穿着蓬蓬裙,代表班級獨唱演出,哪怕因此展露出了她手臂上數十道猩黑的家暴掐痕。

    然而無人覺得她的傷痕很醜陋。

    舞裙的珍珠晶瑩而圓潤,如同她的靈魂,傷痕則是燈光下她金光閃爍的勳章。在排練時她曾一遍又一遍地練習,就像她的上千次揮劍,都是她汗水與刻苦凝結成的勳章。

    ——這麼多的疤痕,這麼多的勳章,最終凝結出了一個像她這樣的靈魂,一條名叫玥玥的靈魂。

    她始終是一名會對黑暗果敢出劍的,獨立而強大的女性。

    她的歌聲柔和,像世界都融化在她揚起的嘴角:

    “枕頭下的童話書,

    “私自收藏的幸福,

    “少年的我想傾訴什麼感觸,

    “迷失森林的小鹿,

    “會不會遇到女巫,

    “故事拉開序幕……”

    ……

    歲月在她的眼底沉澱,像鎖着漫長的時間。

    蘇明安記得,這首歌玥玥曾在私下裏練過上百遍,當時他從家裏逃出來,遇上夜色裏在隔音區練習唱歌的她,他們對視着,同樣傷痕累累,彷彿兩個相似的靈魂。

    她說,如果難過,就來聽她唱歌吧。

    他們在寒冬裏曾抱團取暖,如同兩隻被拋棄的幼獸。她的歌聲永遠能撫平傷痛。

    “星光撥開最神祕的霧,

    “踮起腳尖旋轉舞步,

    “恍恍惚惚聽誰在哭。

    “月光叮囑窗外的植物,

    “遇到孩子記得讓路,

    “誰會救贖我孤獨……?”

    輪椅衝出了血潭區,一瞬間迎上風雪,雪色染白了她焦枯的發。

    燦爛的煙火在遠方炸開,大地如夢境般寬闊,遠方煙火下垂,彷彿星辰在海岸墜落。

    兩個孤寂的靈魂唱着歌,就像在一同慶祝即將到來的新年,誰也不知道他們同等瀕臨死亡,正與絕望相逢。

    他凝視着她的面容,她眼底裏的紅色正在一點點擴大,時間已經差不多接近上一週目她的死亡時間。

    輪椅一路飛馳,少女半張臉沐浴在氤氳的光中,飄揚的髮絲像是流淌的銀河。她眼中的血光一點一點攀升而上。

    “你是那童話裏的公主站在光明處……”

    她仍然在歌唱,高高揚起頭顱,露出纖細而滿是燒傷的脖頸。

    以前他曾經問她一路成長來最大的收穫是什麼,她毫不猶豫地說,以後能和你一起打遊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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