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歡迎回歸世界遊戲 >七百七十六章·“冰花。”
    “……“蘇明安一直沉默。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北利瑟爾一直道歉,滿溢痛苦的聲音在樓梯間裏迴響。

    “你救了我,有什麼要道歉的。“蘇明安說。

    “對不起。我是因爲一己私慾,才救了你。“北利瑟爾說。

    ”救了就是救了。”蘇明安淡淡說。

    無論北利瑟爾懷揣着什麼想法,救了他就是救了。況且對於北利瑟爾,他總是聯想到他死了之後的呂樹,所以無法討厭。

    他看見北利瑟爾的後頸處,有猩紅的閃光————九席都擁有一部分權限,無論是開啓中控室還是其他房間。

    很快,二人抵達了一間黑暗的房間,北利瑟爾用權限開門,拿了幾瓶藥劑給蘇明安。

    “醫療室,這裏有恢復狀態的藥。“北利瑟爾說。

    蘇明安依言接過這些瓶瓶罐罐,上面顯示出了藍級恢復藥劑的系統提示,沒什麼問題。

    此時已是午夜,熾白的雷霆於窗外爆閃,醫療室的窗戶沒有拉上窗簾,每一次雷霆經過,室內都會閃亮一瞬間。北利瑟爾一頭白髮黏着雪水,被浸得透溼,如同死去的鳥的羽毛。他直愣愣地盯着窗外,瞳孔被雷霆照得透亮,好像陷入了回憶之中。

    “多少年以前,也是這樣一個夜晚,窗外的雨很大。你從戰場上回來,一身是傷。當時我也是這樣給你找藥……”片刻後,北利瑟爾出聲,聲音裏滿是落莫,他的手指搭在窗臺上微微彎曲,好像想抓住什麼。

    “那時我們剛開始試圖終止人類內鬥,還沒有那麼多人跟隨你,你還是亞撒·阿克託,而不是別的什麼冰冷的神。那段時間……多好啊。”

    他的頭微微下垂,語聲夾雜着痛苦與不解,突然拔高了聲調∶

    “可爲什麼你偏偏要揹負上那麼多人的生命呢?”

    ”我始終無法理解,但你好像就是那樣的人……也因爲你是那樣的人,我才偏偏無法離開你。我不像諾亞那樣,可以因爲理念不合就與你分道揚鑣,我就是無法……割捨你這個人。”

    吃了藥後,身體開始發暖,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蘇明安藉着亮光,看着眼神迷濛的北利瑟爾,開口

    “你……”

    “對不起。”北利瑟爾說:“我只是太想你回來。”

    所以他會極度自私地苟活,不惜一切代價地等下去。

    所以他會拋下所有高傲,屈從於一個他並不認可的“神明“。

    他是自私,自私到極致。因爲他全部的無私都已經被貢獻給一個人了,除此之外什麼都不剩了。

    少年的藍眸已經被迷濛的色彩浸潤,隱隱綽綽的霧氣涵蓋其中,他的後半生彷彿都在做夢,做一個不切實際的夢。

    等一個風雨未歸人。

    窗外有小眉的直播聲,蘇明安聽不清小眉的聲音。他靠在牆邊重重地喘息,等待着傷口的癒合。

    他稍微檢查了一下亞爾曼之劍,確實有破損,但不是大問題,用了幾枚玩家送他的裝備修復石,劍很快恢復了常態。

    黑暗之中,北利瑟爾低着頭,看着手掌裏的什麼東西,那是一枚彩色糖紙的糖果。

    白髮少年的半張臉都隱於濃重的黑暗中,只露出一隻無神的眼睛。

    “其實大家有悄悄告訴過我……它們不想再成爲人類。它們覺得人類太苦了。但我告訴他們,酒會很香,糖會很甜,世間的清風都很柔軟,刮在身上就像媽媽輕柔的撫摸。”北利瑟爾低聲說

    “漫長的等待中,山谷裏,只有它們會唱歌跳舞,像上演一場童話,陪着我。它們就像我的哥哥和姐姐。”

    “除了亞撒,我的身邊只有它們了,我只是很想……有一些人能一直陪我等下去。”

    “結果它們也死了。”

    “我知道這個世界很糟糕。步入末路的文明無論怎麼力挽狂瀾,也擺脫不了命運。這世上風很冷,雨很大,也沒有春天的花。”

    “所以有時候,我會想,是不是讓它們繼續當家電人,纔是最好的?”

    北利瑟爾眼中有深切的絕望,他捏住了他自己左胸口的衣衫∶

    “是不是不成爲人類,不做一個人,就不會那麼痛苦了?”

    “是不是把自己凍結了,葬在土裏了,就不會那麼難過了?可是這樣我的雙眼該怎麼看見你”

    “亞撒。”

    他的聲音顫抖∶

    “……你能回答我嗎?“

    蘇明安放下藥瓶。

    他無聲地看着北利瑟爾,沒有讓自己違和的屬於“蘇明安”的聲音,打破對方的夢境。

    對於北利瑟爾不顧生死來救他的原因,他其實很明白。

    ————夢醒了。

    支持北利瑟爾活下去的一切動力,都是相信亞撒會回來。但今夜,他的夢徹底破碎了。

    他支離破碎的靈魂只想尋求最後一絲溫暖。這種狀態更像是“清醒地做夢”,他明知道面前的人是誰,卻還安慰自己這是夢的倒影。

    他在幻想,

    幻想“他只是夢到了蘇明安,面前的人其實是亞撒”,而並非“他只是夢到了亞撒,面前的人是蘇明安”。

    蘇明安看着北利瑟爾,像看見了被抽空了靈魂的呂樹。二人無聲地對視着,一人眼神清醒,一人眼神朦朧。連流動的空氣都很安靜。

    北利瑟爾沒有得到蘇明安的迴應,但他沒有露出難過之色,只是踮起腳尖。他的身形比蘇明安稍微矮一點,踮起腳時,才能勉強與蘇明安平視。

    那對藍色的眼中,依然是能夠守望徹夜的寂寥。

    ”我現在什麼都沒了,我的家電人同伴們沒了,我的山谷沒了,我只剩你了。”

    “能……“他的聲音貼着蘇明安的眼眸∶“再叫我一次“小北“嗎?“

    蘇明安的瞳孔,好似微微褪了色,呈現出極深的灰,他能清楚地聽到自己靈魂的共鳴。

    恍惚中,他好像真的有阿克託共鳴感,就連接下來阿克託會用什麼語氣,說什麼話,他都很清楚。眼前的彷彿是向他捧出藥碗的白髮少年。少年哄着他要他儘早睡覺,對他說藥怎麼可能好喝。這是記憶中的畫面。

    ……怎麼了?

    ……情感共鳴的後遺症嗎?

    難道他其實一直沒有走出來?

    長達一小時四十分鐘的共鳴……他怎麼可能這麼快就走出來?

    “小北。”

    他出聲,此時的聲音和語氣,與情感共鳴中的阿克託,幾乎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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