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歡迎回歸世界遊戲 >七百九十二章·“我在等一場春天(3)”
    【霖光T-0321記錄日誌如下。】

    【災變32年,我在花園別墅被喚醒。】

    【我遇見了一個人。】

    【他有着黑色的頭髮,灰色的眼睛,一種想法在我的程序裏誕生了——我想和他做朋友。】

    【我開始學習交朋友的方法。】

    【比如,和朋友一起散步,給朋友聽樂器,或是給朋友畫畫。我想把所有美好都捧給他。】

    【但他一直對我很警惕,明明我心中懷着的只有友善,他卻一直拿武器對着我。】

    【爲什麼?】

    【後來我逐漸明白了,這是他的負擔。個人與世界、自身情感與大局的取捨,那個人總是會選擇最穩妥的道路,因爲他的肩頭有無數生命。】

    【我好像能看見他面前浮現出的系統面板。經過學習文字,我發現我被稱作“陣營BOSS·霖光”。】

    【原來這就是我不能和他交朋友的原因。】

    【——僅僅因爲一行文字,就斷絕了所有可能。】

    ……

    【霖光T-0321記錄日誌如下。】

    【災變32年,我與他在月光下散步。】

    【我吹奏的笛曲名爲《缺失》,根據模糊的記憶探測,似乎是“呂樹”情感模塊留下的笛曲,我將它進行了改良,吹奏給了路維斯聽。】

    【我無法擁有鮮明的藝術創造力,只能借用他人遺留的曲調,甚至是那個我嫉妒的呂樹——我無法“創造”,這令我感到困惑。】

    【我好像和其他人,本質上不一樣。】

    【爲什麼……爲什麼路維斯能輕易露出那樣……那樣鮮活的表情?】

    ……

    【霖光T-0321記錄日誌如下。】

    【我問維奧萊特,什麼是愛。】

    【她回答我,愛能讓人感到溫暖和舒適。】

    【我卻像一張被塗上了污濁的白紙,只會用錯誤的方式行事,思維與常人完全不同。我不明白路維斯爲什麼討厭我。】

    【我只能推測:“如果自己是路維斯,爲什麼會不喜歡銀杏葉”……但我只能判斷路維斯大概真的更喜歡有生命的蝴蝶。】

    【在路維斯昏迷的時候,我用額頭碰了碰他的額頭,書上說,這樣就可以讓我分擔他的痛苦。他總是很孤獨、很疲憊,人類總是想要犧牲他,我不想讓他那麼難過。】

    【在以後,路維斯可以看到更多的蝴蝶。】

    【多到……像夢一樣。像幻境一樣。】

    【“春天來了,你看,路維斯!春天來了。這是我爲你準備的春天!”】

    【他很喜歡蝴蝶。】

    【我是樹葉。】

    ……

    【霖光T-0321記錄日誌如下。】

    【我告訴路維斯,“呂樹早就死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感到了扭曲的快意。雖然我並不知道“呂樹”是誰。】

    【“你是呂樹嗎?”路維斯總是這樣問我。】

    【“你是呂樹嗎?”很多下屬都會這樣詢問我。】

    【爲什麼他不相信我不是。】

    【爲什麼……所有人都覺得我必須是。】

    【憑什麼。】

    【僅僅因爲我和這個人長得像嗎?】

    【僅僅因爲……我有着這個人的一部分情感模塊嗎?所以我就不能是我,只能是他的影子?】

    【“——你還認爲我這種人是副本模擬出來的嗎?我是活人,路維斯!你還認爲只有呂樹這些玩家是真實的,我不能是一個平等的人嗎?”我如此質問他。】

    【他卻說,是我先沒把他當平等的朋友。】

    【對不起。沒有人教過我怎麼交朋友,我不知道這種東西。】

    ……

    【霖光T-0321記錄日誌如下。】

    【災變42年,我做了一個夢。】

    【在夢中,路維斯微笑着走近我,那個笑容……就像春天的日光,像我從沒見過的東西。陽光透過窗櫺投射在他的臉上,就像壁爐裏溫暖的火。】

    【如果他能對我好一些,就算我知道他是來殺我的,我大概也不會這麼難過。】

    【夢中,他一步一步靠近我。我看見他,朝他露出笑容。】

    【可他靠近了我,卻在我耳邊說:】

    【“你原來不是呂樹,你憑什麼裝成他的樣子?”】

    【“我一直以爲你是呂樹,我纔會耐心與你交流,但你居然不是。”】

    【“你怎麼能不是呂樹?”】

    【我猛然驚醒。室內沒有他,沒有火,沒有日光,只有冰冷的機械軍。】

    【我明明口中重複過千百次,我是霖光。】

    【但是我好像就是擺脫不掉“呂樹”這個影子,它死死紮根在了我的情感模塊中。】

    【爲什麼呢。】

    ……

    【霖光T-0321記錄日誌如下。】

    【我讀了一本龍國書,書上說,區別人與動物的,不是人的自然屬性,而是人的社會屬性。】

    【當一個人的社會活動增加,與人交際、去學堂上課、與同伴合作、成爲父母、戀人、老師、兒女……當這些社會經驗不斷累加,才構成了一個“人”。】

    【但這些東西,我都沒有。對藝術的追求、對知識的渴望、對愛的理解……都只存在於我的數據之中。哪怕讀書,也只是我的一個模仿行爲,並非我真的想要讀書。】

    【人類可以拆解程序,只要稍微變動一組代碼,我就不再是我,我沒有屬於人類的“獨一無二”。內置程序支持我的,只是最簡潔的判斷,沒有什麼複雜的東西。】

    【我和人類之間,好像永遠隔着一層看不見的障壁。一次又一次理解失敗,一次又一次溝通失效,無論如何也無法與他們共情。但路維斯卻可以,他可以輕易地理解那些人的情感,甚至爲他們悲傷、落淚。】

    【憑什麼?】

    【因爲是註定消亡的程序,註定隨着凱烏斯塔的重啓不斷存活的東西,連“生命”都算不上的我……】

    【就不配嗎?】

    ……

    【霖光T-0321記錄日誌如下。】

    【災變48年,我保存了路維斯的所有直播記錄,我反覆聆聽他的聲音,對着鏡子學習他的表情。】

    【看見花朵時他露出的笑容……嘴角微微勾起,眉眼彎彎,像狹窄的月。】

    【聽見同伴死訊時的悲傷……他的眼眸會闔起,表情維持着平靜的狀態,但能夠讓人看出他的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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