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黎梨前輩那時候爲什麼要轉會呢?”
時雨沒有解釋,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後輕聲道:“因爲我做的不好,讓他……失望了吧。”
當時時雨只有十八歲,跟黎梨的關係也還只是普通隊友,年輕懵懂到連情愫都分辨不清的年紀。
在調取了監控視頻之後,xag的內部人員開了?個會,針對的就是黎梨外出與其他戰隊選手見面的問題。
黎梨的說法是他只是跟許久未見的好朋友?起去吃了晚飯,喫過就回來了,再正常不過的社交。
那是黎梨打比賽的第一年,十七歲的小孩兒,有很多圈子裏的“潛規則”他還不懂,也沒人教他賽前需要“避嫌”。
黎梨……沒有想過那麼多。
可是這個說辭,在別人耳朵裏聽起來就是事情暴露之後的“狡辯”。
因爲兩邊都沒有證據,監控只看到黎梨跟對面俱樂部的人見面,然而不知道他們到底說了什麼,黎梨更不可能證明自己根本沒有做過的事。
而且這件事發生的實在太巧合了,黎梨根本說不清。
也不能去找對面的選手來證明他的清白因爲就算真的“暗通款曲”,也沒有人會承認。
時雨作爲隊長,不能毫無證據地偏向哪一邊。
只能儘可能地在真相大白之前,不讓黎梨受到更多的傷害,命令其他人不得在俱樂部討論這件事。
然而在他看不見、聽不見的地方,總會有竊竊私語、充滿惡意的聲音,是黎梨能夠聽到的。
這件事發生以後,其他三個選手對黎梨的態度完全可以用“深惡痛絕”來形容,團隊之間最基本的信任感早就變得支離破碎,訓練賽的成績可以預料地非常慘淡。
那幾個人瞞着時雨,?起到經理、教練面前訴苦,說“沒辦法跟?個出賣隊友的人一起打比賽”、“心裏特別膈應”,請求換一個輔助隊友上場,否則以後的比賽根本沒法打了。
這件事的處理結果可想而知,俱樂部不可能因爲黎梨一個人而換掉其他三個選手,只能“順從民意”地將黎梨換下,讓隊裏的替補選手上場。
誰都不知道黎梨那時候是怎樣孤立無援的心情。
時雨也不知道。
時雨曾經爲了這件事找過經理?次。
經理嘆着氣跟他說:“我也不願意懷疑黎梨,但是這件事已經發生了,不能不照顧其他人的情緒,否則咱們戰隊就沒法再打比賽了。”
“而且,黎梨那邊也同意了。”
時雨又問:“爲什麼不跟對方戰隊的人對質?”
“就算去問了又能怎麼樣?他們會傻到主動承認這件事嗎?不管黎梨到底有沒有給他們透露陣容,我們得到的答案都會是隻是一起喫飯,你明白嗎?”經理頓了頓,又道:“而且,這畢竟是咱們根據監控猜測出來的最有可能的情況,沒有證據的事不能在外面亂說。”
時雨輕輕重複?遍:“沒有證據的事不能亂說。”
“我知道你不信黎梨會那麼做,但是事已至此,”經理拍了下他的肩膀,嘆了口氣:“就少數服從多數吧,爲了咱們戰隊想想。”
時雨從經理辦公室出來,又去找了黎梨。
黎梨那個時候已經沒有訓練賽了,俱樂部沒有給他任何安排,每天在自己的臥室裏不出門。
“如果你想繼續回來打比賽,”時雨低聲承諾,“我會幫你想辦法。”
黎梨怔怔地說:“可是我打不好了。”
時雨注視他半晌,眼底情緒起起滅滅,許久才低聲道:“黎梨,你的心態有問題。”
“如果你認爲你從來沒有做錯過什麼,就不要因爲別人而影響了自己。”
當時黎梨只是無奈地笑了?下,然後有些疲倦地搖了搖頭。
不是他的心態有問題。
而是他跟隊友之間已經沒有最基本的信任了。
?個互相猜忌、暗生嫌隙的隊伍,不可能再七零八落地走下去了。
黎梨壓下心裏泛起的酸澀,垂下眼,輕聲說:“沒關係隊長。我服從俱樂部的安排。”
黎梨已經沒有辦法再待在xag打下去了,而且……俱樂部也不再信任他了。
下?次轉會窗開啓,黎梨轉會到lcg彼時的lcg只有?個沈鐫,跟全盛的xag比起來只是一個不足一提的小戰隊。
lcg開的價格是最高的,黎梨再怎麼說也是當年夏冠的首發,是聯盟裏最頂尖的幾個輔助之?。
他以六百萬的身價轉會到lcg,xag將這筆錢收入囊中,歡天喜地地送走了黎梨,榨取了他的最後一點利用價值。
同日,時雨也轉會至atg,各奔東西。
?直等到他們分開了,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時雨才恍然從?些細枝末節的記憶中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黎梨似乎喜歡過他。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少年的眼神總是在追隨他,乾淨、明亮而又清澈。
……只不過後來讓它暗淡了。
時雨不止一次地想過,黎梨大概是期待過他的。
隊友,經理,教練……或許黎梨並不在意這些人怎樣看待自己。
但是大概會在心裏暗自祈求,喜歡的男生能夠相信他。
時雨輕輕閉了眼。
可是他卻沒有對黎梨說?句“我相信你”。
他明白的太晚了。
只是幸好,黎梨沒有因爲那件事?蹶不振,他有了更好的、可以信任的隊友,他們一起披荊斬棘,對彼此交付後背,拿下?個又一個冠軍。
那是他沒能做到的。
時雨的指尖輕輕地發顫起來,痙攣着把手指握到了?起。
黎梨再來xag是兩天後的事了,晚上餐廳的阿姨做了酸菜魚和排骨,邀請黎梨留下來喫飯。
黎梨聽着有點饞,給家裏打了個電話,說晚飯不回去吃了,喫飽喝足後又跟隊裏其他的選手玩了?會兒,就開始覺得有點困。
他本來想直接回家,但是時雨開會去了,沒在訓練室,黎梨想當面跟他說一聲再走。
他的腦袋倚在沙發上,眼皮不受控制地發沉,?下?下地往下點。
時雨開會回來,訓練室一片亂糟糟的打遊戲的聲音。
黎梨窩在角落裏,半躺着睡着了。
xag輔助道:“黎梨好像困了,剛纔就睡了。”
時雨沒說話,徑直走過去,輕輕喚了?聲:“黎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