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鳴雲紅着雙眼：“把人帶到我面前，立刻！”
教坊司是個什麼地方？明着說是官府養着樂女、舞女的地方，以供典禮、宴會時候獻舞。其實那些獲罪進去的女子，不過是給男人們取樂的。進了教坊司的門，又有幾個乾淨的？
不管此人到底是不是小葉子，只憑她能唱出小葉子那貪玩興起的遊戲之作，就不可讓此女淪落在那種地方。
魔帥領命去了，不一會兒便有一個衣着輕衫，戴着面紗的女子被帶到了林鳴雲的面前。雖然帶她來的這些人並未顯得十分兇惡，手底下也沒下力氣，但這女子很明顯是被嚇壞了，見林鳴雲穿着不凡，便知他是這些人的主子，便顫巍巍道：“公子……何故要爲難我一個小女子呢？”
林鳴雲冷眼瞧着這女子，無論是身量體態還是眉梢眼角，真的是像極了葉子魅，誰知一開口，這聲音……就像無數次在他夢裏響起的那般親近。
已經太久了，他只能在夢裏聽見她喚自己雲哥哥，只能在夢裏才能陪着她一處玩鬧，牽着她柔軟的小手。可是每每夢醒了，卻叫他如墜深淵，心頭的悔恨和愧疚怎麼也平復不了。
當天大火的時候，他和葉子魅本來就是在一起的。如果……如果他能緊緊牽着她的手，是不是她就不會這樣忽然消失不見了？
“魅兒……是你嗎？”林鳴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不敢大聲說話，只怕這仍舊是一場夢，只怕他稍微大聲一點兒，就把眼前這個女子嚇跑了。
那女子瞧着林鳴雲近似魔怔的樣子，瞧着他一雙眼睛癡癡地盯着自己看，似乎怕極了，又似乎想從他的眼睛裏尋找些什麼，看着他顫巍巍伸過來的手，沒有動，任由他扯掉了自己臉上的面紗。
林鳴雲終於可以得見此女真顏，卻不想看到這張臉的時候，自己的呼吸便是一滯。是她！真的是她！
“魅兒！”
林鳴雲驚喜地喚着這個日思夜想的名字，很想像從前一樣拉着她的手，可瞧她一臉的驚恐，他又不忍嚇他。是了，流落在外這麼長時間，她一定是嚇壞了。
“魅兒，你……還好嗎？這麼久了，你都去哪兒了？爲什麼我都找不到你？”
那女子看了看林鳴雲，不知所云，卻也是真的被嚇到了，便一下子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這位公子別嚇唬奴婢了，奴婢不認識您，奴婢給您磕頭了，求求您不要爲難奴婢……求求您了……”
葉媚兒這麼一出，倒是把林鳴雲嚇一跳，下意識想要把她拉起來，卻是伸出了手，沒有之後的動作。
不認識我？不會的，這樣貌身形，這聲音，明明就是魅兒沒錯，她怎麼會不認識我？
“魔帥？”
一旁的魔帥早就知道世子會有疑惑，趕緊上前解釋：“世子，在教坊司發現這個女子的時候我們就徹查了她的身世，只是……屬下無能，查不出。只是所有人皆說她在教坊司已經待了很久了。”
魔帥這回直直跪下：“世子恕罪。真的查不出，這女子乃是教坊司嬤嬤在外頭撿的孤兒。一同領回來的女孩子，還有八九個，這樣的女子，是查不出身世的。”
可不是嗎？教坊司這樣的地方，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很多很多，卻也只是盛開一時，很多女孩子都會因爲各種原因或死、或病，命好一點的被路過泫都的商人帶走，或者嫁入略有些家底的人家做小妾。
缺人了，嬤嬤們就會從人牙子手裏，或者是從貧民窟裏撿一些女孩子補上，這種地方的孩子，又有多少是知道根本的。
“可查過，撿她回來的時間是否同小郡主失蹤的時間對得上？”
“這就是疑點所在了，時間剛剛好。”
“什麼？！”
魔帥揚聲：“帶教坊司嬤嬤進來。”
不一會兒，一個打扮妖嬈的美婦人被帶了進來。這個嬤嬤長得很美，進了楚陽王府卻能夠不目不斜視，如今被帶到林鳴雲跟前，她也絲毫不慌亂，而是規規矩矩地行禮：“老奴見過世子殿下。”
林鳴雲閉了閉眼睛，盡全力隱藏了眼中的驚濤駭浪，再睜開眼，墨瞳悠悠，深深看着此女，問道：“這個女孩子，是怎麼被你弄到教坊司的，你給我一五一十地說出來，否則，我定叫你人頭搬家！”
“世子……”魔帥在一旁欲言又止，誰知那嬤嬤竟沒讓他說下去。
“世子殿下說得是，老奴照實回答就是了。這個女子乃是老奴從關外領回來的。那時候咱們東泫剛剛與北渚停戰，邊境多得是沒有家的孩子。老奴不忍她們餓死，便儘可能地多帶了幾人回來。那一次一共帶來了十七個，路上病死了幾個，如今加上媚兒，一共只得十個。”
林鳴雲聽罷冷笑：“你去撿來這些女孩子，自以爲給她們一口飯喫就功德無量了？帶回教坊司去不還是一樣讓她們活得不人不鬼？好一個佛口蛇心的女人！”
誰知那嬤嬤面對林鳴雲的怒火絲毫沒有懼意，只是冷冷淡淡地答道：“聽說這世上最無奈最難受的死法便是餓死和血盡而亡這兩種了。人生下來不就是研究着怎麼去死的嗎？”
這話，是頂撞也是冒犯，很少有人敢在林鳴雲這樣身份人面前說出這麼膽大包天的話來。
好在魔帥及時提醒：“世子，這位便是淑妃娘娘的妹妹……”
“淑妃？呃……”
林鳴雲愣住了，怪道此女氣度不凡，原來竟是那位。可當年淑妃與人私通，她們家的人不是都獲罪處死了，怎麼會還有個妹妹在教坊司做了個嬤嬤？這到底又是怎麼回事？瞧魔帥這個樣子，似乎還有什麼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