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淇其實此刻怕極了,他是記得自己跑進林子裏來了,卻也只不過是想暫時避一避。說破大天去,他母親和姐姐也變不出五十兩銀子來償還給人家,都是自己帶累家人,一時找不見自己,他們只怕也不會拿母親和姐姐怎麼樣了。

    可是沒曾想,他只顧着一路跑,沒留神腳下,竟然被什麼東西絆倒了,再後來只覺得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如今雖然清醒,卻見滿天星辰,天算是黑透了,且……胡大叔他們這是怎麼了,一臉擔憂地瞧着自己?

    蘇大海見王小淇的神志清醒,至少還能認得人,懸着的心放下一半兒,只是說道:“先別管那麼多了,小淇,你這是失足跌到了山溝裏了。怎麼樣,可有哪裏受了傷不曾?”

    聽見這樣說,王小淇混混沌沌的腦袋才轉了起來,左右看了看自己身處的環境,又結合蘇大海方纔說的話,纔算徹底明白過來。他試着動了動身子,忽然驚呼一聲:“腿,我的腿好疼啊!”

    “!”

    這一痛呼,幾個人都嚇一跳,蘇大海忙問:“是哪條腿?”

    “右……右腿……”

    胡文清迅速撥開王小淇右腿處的枯葉,露出受傷的右腿,竟是駭了一跳:“這……怎麼?”

    原來王小淇跌落下來的時候右腿脛骨嚴重擦傷,傷口深可見骨。最糟糕的是他跌落的這個地方全部都是腐敗的樹葉枯枝,也不知是什麼時候受的傷,如今血液凝固成紅黑色,傷口附近似乎還有感染的跡象,紅腫化膿,看起來好不猙獰。

    胡文清是老行伍了,對處理外傷很有經驗,他不過是驚訝了一下,便迅速地拿出隨身攜帶的金瘡藥倒在傷口上,又解下綁腿的帶子,順手撅了兩條樹枝簡單地把王小淇的傷腿固定好。

    做完這些,胡文清才讓蘇大海他們下來,幾個人合力,好容易才把王小淇弄上去。

    胡文清皺眉道:“現在條件有限,我只能看到他的右腿外傷比價嚴重,至於有沒有傷筋動骨還要清洗過傷口之後才知道。那傷口……尋常的金創藥是沒有用的,需要刮掉翻出來的那一層腐肉,再用上去腐生肌的藥膏纔行。

    你們先去準備燒一大鍋開水,一大罈子烈酒,再把屋子裏所有能點亮的燈都點起來,我一個人輕手利腳的,先回去拿藥品,一會兒就去王小淇的家裏給他療傷。”

    胡文清說完這些,有囑咐揹着王小淇的人留神腳下,可千萬不能再讓他受到二次傷害了,然後他自己飛也似地往蘇大海家他自己居住的屋子去了。

    路上,胡文清遇到了不放心又跑來林子口詢問的蘇雲河,便抓住他說道:“村長,正巧碰見了你。王小淇那孩子找到了,他在林子裏頭受了傷,不過人沒什麼大事,我現在正忙着回去取藥,要給他療傷。煩您給村兒裏的大夥兒送個信兒,也好叫大家安心。”

    這個年代的通訊基本靠口傳,蘇雲河一聽說孩子找到了,又簡單問了幾句話,便道:“好,既如此,我這就去挨家挨戶通知大家,你快去取藥吧。”

    待胡文清從自己的房間裏頭拿來那些治療外傷的藥品和工具時,王小淇家裏頭已經燈火通明瞭。

    一番診查下來,胡文清大大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雖然這傷口都已經看到骨頭了,卻好在沒有傷筋動骨。等一下用麻沸散先讓他睡一下,清創應該會很痛的,弄好了還需要抓一副湯藥,這樣內服外敷,養個把月也就能全好了。”

    聽見這麼說,蘇小沫和她娘一顆心纔算放下,蘇小沫一個勁兒給衆位救下王小淇的人行禮道謝,她娘也是滿口感恩不盡。

    蘇大海問道:“該開個什麼方子比較好?明兒我橫豎也要去縣城一場,不如我去把藥打來,她們孃兒兩個只留下來照顧小淇就是了。”

    胡文清笑道:“方子不是什麼難事,這輩子攏共就在我們軍醫手裏頭騙來那兩張方子,我都能背下來了,一會兒便寫與東家。”

    這裏幾個人幫着胡文清一起給王小淇的傷口清洗,小心颳去已經發炎的腐肉,再用上去腐生肌的藥膏,最後包紮妥當,等一切都忙完的時候,都已經夜深了。

    蘇青茗一直都在旁邊默默幫手,瞧着自家師父處理外傷這麼輕車熟路,開心道:“還是師父靠譜,受了這麼重的傷,三兩下就處理好了,瞧小淇還睡得這麼安穩,真是難得!以後我也不怕受傷了。”

    胡文清啐道:“呸,難道你練武就是爲了受傷?淨說一些孩子話。我的這些手法還不是戰場上熬下來練就的嗎?我可不想用在你的身上!”

    “嘿嘿,徒兒這不是誇師父能幹嘛!師父您說,你這個藥這麼好,能不能治好那家兒子的眼睛?”

    蘇小沫她娘聽見了這句話,雖是一愣,卻很快反應過來:“茗兒,你的意思是說……?”

    “嬸子,方纔小淇擡回來的時候是什麼樣子你也不是沒看見,可不必您跟大家夥兒說的那家人兒子的眼睛要嚴重的多?這不叫我師父瞧了也沒什麼大礙嗎?不管是什麼傷口,剛剛受傷的時候一定是紅腫駭人的,他們家張口就要索賠五十兩銀子,還要得那麼急,更是沒有一個人提出要先給孩子看眼睛,怎麼滴?是隻要錢不要眼,寧願讓自己家兒子變成一隻眼睛的殘廢也不想及爲治療?我怎麼就那麼不信呢?”

    胡文清眼前一亮,笑道:“好小子!意外收穫啊!小淇這一受傷,倒是叫你的腦子開了竅,可不就是這麼回事?誰家的孩子先受傷了不是想着及爲治療?這件事肯定有蹊蹺,你們可不能讓人家牽着鼻子走了。”

    蘇小沫也道:“還真是!白天的時候我們只叫那家人凶神惡煞的樣子嚇壞了,真是一點兒腦子也沒用上,就是沒想起來找人看看他眼睛到底傷得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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