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嬋站在門口,被小青蕁的眼刀紮了個正着,又想起方纔葉青茗對自己滿滿的敵意,心中後悔不已。
從前她來葉家做客的時候,無論大房還是二房的人都對她禮遇客氣,如今因着葉青菀的傷勢,旁的不說,葉家二房的人只怕不會再給自己好臉色了。
心中百感交集的高玉嬋走到葉青菀牀邊時已經滿臉通紅了:“菀兒……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沒事吧?”
葉青菀笑笑:“誰說我沒事的?你看看我頭上這麼大的一個口子,還留了這麼多血,若不是運氣好,只怕已經丟了一條命呢。”
不管是有心還是無心,但原主仍然因爲高玉嬋的一時衝動丟了性命,這纔是不爭的事實。即使葉青菀的魂穿讓所有人都以爲這一場意外並沒有出人命,可高玉嬋的舉止終究是不該的。
高玉嬋聽見這話,眼圈兒一下就紅了:“我……我不想的,菀兒,真的對不起,我錯了。”
可不是麼?葉青菀額上的繃帶還透着紅,高玉嬋是真的沒有想到自己的無心之失竟然對他人造成了這麼嚴重的傷害。她從未有過傷人之心,平日裏更是不會動粗,只是那個時候受了情緒的擺佈才推了菀兒一把,如今卻是腸子都悔青了,再想不到會釀成如今之禍。
葉青菀嘆了嘆氣:“玉蟬,我還以爲你同我們村兒裏的姑娘們是不一樣的。你有那麼好的教養,又見過世面,怎麼會經不起芝姐姐幾句挑唆?”
“挑唆?”
高玉嬋闖了禍之後一心只是擔憂不已,根本來不及想別的。如今聽見葉青菀這麼一提,她才靜下心來好好回憶之前發生的事情,想起葉青芝說的那些話,高玉嬋自己也覺出不對來了。
“……”
她本不是愚鈍之人,更加讀書明理,只是應了一句“關心則亂”纔會被人輕易地牽動了情緒。
可不管怎麼樣,高玉嬋畢竟是養在深閨的姑娘,心思單純得很。
在她眼中,葉家姐妹都是一樣的,她們都是自己在這個小村莊裏認識的好朋友,她對她們好正如她們對自己好一樣,高玉嬋重視葉家姐妹更甚於從前在縣城裏的幾個手帕交。
所以她是極爲信任葉青芝的。更何況當時她所說的話又是有關葉明遠的,高玉嬋自然沒有多想。
可如今靜下心來,才覺出不對勁。
自己怎麼能忘了娘素來教導自己,女孩子家要矜持高貴?即使是遇到了自己喜歡的男子,這婚姻大事也是要聽父母之命纔行,她竟然生出妒忌之心。真不知道這副樣子,如果被葉明遠知道了,會怎麼想自己……
葉青菀見她一臉凝重,緊緊皺着眉頭,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就知道她還是有辨別是非的能力的。
固然情緒失控傷到了好友是自己的錯,可葉青芝爲什麼要拿話激怒自己?她不是葉青菀的堂姐嗎?怎麼會與自己的妹妹爲難呢?
聽到高玉嬋的疑問,葉青菀嘆了口氣:“她是我姐姐沒錯,可她卻……只怕,如果明遠哥誇的是別的姑娘,她也會同別的姑娘爲難的。”
“爲了……明……明遠哥?”
“高姐姐,我就是不服氣,論出身、論人品,她哪裏比得上你了?不過就是長得有幾分姿色罷了。可那又怎麼樣?傻丫頭一個!也不知道明遠哥喜歡她什麼,她不過就是比咱們多了那麼一膀子傻力氣,平日裏肯幹活兒罷了,這有什麼好值得心疼的?難道……”
腦海中又想起葉青芝的話,高玉嬋不禁愣了愣。
沒錯,如果事關明遠哥,那葉青芝的態度就很容易解釋了。
原來高玉嬋還以爲在葉明遠跟前,自己最大的競爭對手是這村兒裏地主家的葉小姐葉文淑,可從來沒有想過葉青芝竟然也是對葉明遠抱着愛慕之情的。
原來……如此。
思及此,高玉嬋的臉徹底黑了下來。一時竟不知道自己是在氣些什麼,是爲了葉青芝的故意挑唆、心機重重,還是自己的愚魯不智?
葉青菀見她低着頭不說話,又是一嘆:“我們家的事情你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嗎?我奶奶不喜歡我娘,平日裏事事都偏向大伯母,連帶着我們這些孩子也受大房的氣。你以爲我就那麼願意替葉青芝幹活兒麼?我不過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想給我娘找麻煩才忍她的罷了。”
“你……?”
葉青菀不理會高玉嬋訝異的目光,接着道:“玉蟬,別總以爲我平日裏笑眯眯的,一副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樣子。我不是傻子,更不是無知無覺,只是覺得狗咬人一口,人若反過去咬狗一口,那豈不是自降身份?左不過是幫她葉青芝多做些活計罷了,能有什麼的?可她未免得寸進尺了些。
我這麼說也不是把這件事情的責任都甩到葉青芝的頭上,你的確不該推我。可是玉蟬,你都知道傷了人要來道歉認錯,可那葉青芝呢?從我醒來到現在,別說聽見她一句抱歉或者關懷,竟是連人影都沒見到的。
我雖沒讀過幾本書,但也隨娘認得了些字,知道親不隔疏的道理。也正因爲她葉青芝是我嫡親的堂姐,且有這同一屋檐下一起長大的深厚情分,她如此作爲才令我寒心。
說到底,也是我奶奶這個當家主母偏頗所致,若不是她一味偏袒大房,大伯一家人對我們何至於此?
我總不願意說這些,也知道這話不該說給你聽。可是玉蟬,這村兒裏的明白人沒有幾個,若不是今日之事實在叫我身心俱傷,對葉青芝,乃至該教導勸誡她的大伯父、大伯母,還有一味偏袒的奶奶都有了怨恨,這些話我寧可爛在肚子裏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