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晚上,夜黑風高,月光甚是微弱,除了蘇棠外,其他人一心撲在接下來的訓練上,沒有人察覺眼前的教官就是昨天晚上的教官之一。
新生們自覺列隊,放眼過去,都算是熟人。
集訓期間的分組早在一開始就已經完成,前三天,他們的隊伍不會發生變動,都是一車上過來一起坑過教官的新生。截止第三天結束,他們纔會再次進行分組,進一步拉開差距。
王教官面無表情。
集訓營地的教官大多都是他這樣的死魚臉,滿臉都寫着紀律、服從,光是頂着這一張臉,就讓新生們心生畏懼。
由於昨晚的大意與失誤,這幫新生比其他教官手底下的學生多了一絲活力,是那種沒有遭受過毒打的朝氣,而罪魁禍首……他的視線快速劃過,沒有在蘇棠身上過多停留。
罪魁禍首一臉認真,站得筆挺。偏偏,她五官的問題,天生給人一種柔和感,即便是認真,依舊彷彿嘴角噙笑。
王教官冷聲:“都站直了!”
每個人下意識地縮腹挺背,硬生生拔高了幾毫米。
“你們都是剛入軍校的新生,但是,新生不是藉口,訓練不會有任何鬆懈!你們要覺得自己是新生,就有理由做不到,有理由偷懶,那就大錯特錯!”
王教官的視線變得銳利,大聲問道:“都聽到了嗎?”
“是!”
“報告教官,聽到!”
所有人異口同聲,唯獨蘇棠的回答格外長,在一衆回答裏當即就凸顯出來,其他人下意識扭頭看她。
王教官目光鎖定在她身上。
蘇棠目不斜視,彷彿這些目光都不存在似的,保持着自己的站姿。
王教官:“……”
他提着一口氣:“你們的紀律呢!都已經整隊,我沒讓你們往那邊看,你們爲什麼要扭過頭?!”
其他人連忙擺正腦袋,學習蘇棠,目不斜視。
王教官沒有輕易放過他們:“以後回答之前,要加一個報告教官!聽到了嗎?!”
嚴厲的聲音宛如在耳邊炸開,所有人感覺天靈蓋都繃緊了:“報告教官,聽到!”
王教官:“向左轉,起步,罰跑兩圈,熱身五圈!”
包括蘇棠在內,所有人腳步不停,排隊跑步,步伐整齊。
王教官眼看蘇棠積極跑步,根本沒有要停下來質問自己爲什麼也要罰跑。
本以爲蘇棠會帶着新生提前埋伏教官,加上她本身的背景,會是一個不服管教的人,他甚至都已經模擬好怎麼回答她的質問,讓她明白服從是軍人的天性,管什麼犯不犯錯。
結果,對方完全不接招。
王教官憋着一口氣。
七圈,接近三公里,沒有負重的情況下,對他們而言完全是熱身的範疇。即便他們是新生裏基礎最差的一批,但能夠通過軍校的招生測試,氣血值潛力值都至少達到A級,這意味着,他們的耐受力和恢復速度,遠比一般人要快。
即便昨天連夜趕路,他們睡一會兒,也都恢復到七七八八,不會對身體造成什麼損傷。
等他們熱身完畢,王教官立即下達新的指令,帶領他們全體進行障礙跑,共七組障礙物,考驗人的平衡、跳躍、攀爬等能力,一個來回爲一組,所有人都需要完成五組。
如果因爲自身失誤而中斷,則需要從頭開始。
所有障礙都經過精密的設置,對沒有接觸過的新生來說還需要適應。
王教官報數:“第一排出列!最後完成的人,加十組蛙跳。”
被點到的學生面容緊繃,蘇棠跟着其他人出列,做好起跑準備,在王教官發出指令後,快速衝刺,很多人因爲速度過快或平衡能力不夠,很快從障礙物上掉落,又重新開始。
來回幾次後,他們就適應了越過障礙物,哪怕是平衡杆、獨木橋的角度再刁鑽,他們也都小心通過,完成五組障礙跑,耗費力氣大,但比他們想象中的要容易。
唯獨有一個人例外。
王教官皺眉,第二列新生開始後,他的視線落在仍然在穿越障礙物的蘇棠身上,對方纔進行到第二組,還剩下三組沒有完成,速度慢到令人髮指。
其他新生瞥見王教官的臉色,心裏暗自爲蘇棠祈禱。昨天他們就充分感受到蘇棠的體力有多差,趕路途中,蘇棠幾度體力耗盡,還得別人幫着扶一把架着才能繼續前進。
唯一可取的是,她的體力恢復速度比一般人要快,才讓她支撐到早上。
這股拉扯力不是很明顯,像其他精神力不敏感的人,只會覺得通過障礙的時候更加費力。
但對於蘇棠來說,這股從四面八方傳來的拉扯力,讓她尤其難受,只能儘量放慢速度,讓精神力適應的同時,再尋找這股拉扯力的規律,好讓她可以不那麼費力的通過。
等到她完成五組障礙跑的時候,全體同學都已經完成。
託她的福,王教官臉色更加冰冷:“其他人,蛙跳、深蹲交錯十組後解散!蘇棠出列!”
蘇棠手腳發軟,但還是儘量站直,跨出一步。
同隊的其他學生,尤其是江月她們幾個女生,忍不住朝蘇棠投去擔心的目光,但蘇棠目不斜視,即便只有她一個人被留下,她臉上除了聽從指令外,沒有別的表情。
王教官看到她這個樣子就覺得憋氣。
蘇棠的表現,無論是從神情還是舉動,都表明了她端正的態度。但你要說她真的認真了嗎?一個氣血潛力值等級有A+的人,體力再怎麼差,也不可能差到這種程度。
一個人,要是過於迷信天賦和頭腦,她永遠不可能成爲好的士兵。
王教官提高音量,語氣前所未有的嚴厲:“障礙跑最後一個,加罰二十組蛙跳!”
蘇棠毫不遲疑:“報告教官,收到!”
王教官:“……”又是這樣利索的迴應,她對加罰真的沒有任何情緒嗎?
蘇棠站在原地,視線與教官對上,眼裏看不出任何不滿的情緒。
王教官:“……還不快去跳!”
蘇棠立即轉身,加入蛙跳和深蹲的隊伍中,先完成全體的任務。
好幾個同學都對她傳來眼神的慰問,飽含同情,他們在全體新生裏實力偏下,而蘇棠的體能,更是墊底的存在,這實在過於難受。
蘇棠對他們傳達的慰問和同情毫無波動。
她的體力還沒有完全恢復,到這會兒,還覺得手腳軟綿,但她還是儘量,每一下都能達到標準,這樣一來,又比其他學生要慢很多。
其他人完成十組蛙跳和深蹲後陸續離開。
江月她們幾個人倒是在原地等了一會兒,但因爲過於畏懼王教官,不敢多呆。
江月趁着蘇棠經過,小聲說道:“就快到飯點了,我們先去食堂,也給你打飯。”
蘇棠比了個ok的手勢。
等她完成任務,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
她蹲在地上,一下子沒有站起來。
王教官站在她面前:“你要是完不成,可以選擇倒扣積分,不用一直逞強,其他班的學生全走了,只剩下你一個人,這都已經超過飯點半小時了。”
蘇棠擡頭。
她緩緩站起來,衝着王教官笑了笑,擡腳往操場外走。
王教官:“……”
他沒想到,自己只說了這麼一句話,對方就直接選擇放棄未完成的處罰。
一時間,對蘇棠這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哽在心口,不上不下,憋得他異常難受。
蘇棠走了兩步,發現王教官還在後面站着,她扭頭疑惑道:“不是說超過飯點半小時了嗎?聽說教官的食堂和我們是同一個,難道還可以額外留飯?”
王教官:“……”
蘇棠以爲王教官還有別的事情,想了想:“室友說給我也打了飯,我要抓緊時間過去喫飯,喫完再回來繼續跳。”
王教官:“……”
他一句話沒有說,目送蘇棠離開。
“老王,”錢教官無聲無息出現在他身後,“你這個學生有點意思啊,體力渣,還挺倔強,最重要的是還能坑……”
王教官面無表情地回頭看自己的戰友。
錢教官輕咳一聲:“不如,明天來點更有意思的?”
見老王還不說話,錢教官臉上掛着笑:“昨天晚上被坑的這麼慘,總要找回點場子。”
王教官看了他一眼,轉身走向食堂:“隨便你,我先去喫飯。”
蘇棠不知道王教官的心理活動,集訓的教官都是巴不得看到學生倒黴,她又組織新生坑了教官一回,對方那副生硬的態度,簡直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她感嘆着“天下教官一樣”,踩着食堂閉門的點衝進門,準確無誤地找到江月給自己留的飯,在食堂大叔死亡眼神的催促下,狼吞虎嚥地喫完飯離開。
不過她沒有馬上回去完成加罰的任務,而是轉道走向營地的醫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