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猶如是黃鐘大呂一般將石亨給鎮住了!
石亨那盡顯威嚴的四方臉這一刻更顯的嚴肅,擼着自己那長長的鬍鬚,雖然說他年歲也不小了,卻還是黑黝黝的顏色,讓人很容易就忽略他的年齡。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的陰影把瞎眼道人仝寅給籠罩起來。
石亨想了許久才淡淡的說道:“如果說當今的陛下就是當日的潛龍,想必先生應該知道這不現實。可如果說卦象裏說的是潛龍代表的是太子,當今陛下可並龍脈,何來潛龍之說?”
瞎眼卻跟明眼人一樣的道人仝寅悄悄的從石亨的身影中挪出來,才輕輕的說道:“貧道剛剛試探了一下沂王……”
“你——”
石亨頓時一愣,繼而有些恐懼的說道:“先生害我啊!”
仝寅卻輕笑了一聲,緩緩的說道:“今日這般重要,爲什麼沂王還能出來閒逛?這隻能說明兩點,第一,沂王殿下心中有惑,心中煩躁卻又不知該去往何處尋找答案!”
石亨也冷靜下來,也是自己心虛才導致有些反應過大,不由的舒了一口氣說道:“那其二呢?”
“其二就是上面那位他想,他看着呢!”
仝寅伸手一指天空不着邊際的說道:“貧道猜測,上面那位想要沂王殿下明白一個道理……”
“停,我不想聽,我還有緊急軍務,就先告辭先生,容後再敘!”
高大的石亨一擺手,抱拳說道,然後一轉身,急匆匆的就帶着門外的親兵離開了書房,只剩下仝寅一個人站在書房內。
如果說這一刻的石亨是因爲鴕鳥心態心虛的不想知道景泰帝的想法,那麼這一刻的朱見深就真的是因爲孔雀心態膨脹的不想讓景泰帝猜到自己的真正的想法。
想想自己的那些不要求,無非就是要大房子,要錢,要地,要自由,唯獨沒有要一樣——權力!
自己這是借鑑的當年王翦對秦始皇的策略啊。
自己雖然不是王翦,可他叔叔景泰帝也不是秦始皇啊!
所以,按理說現在的自己應該是很快樂纔對,可爲什麼自己感覺到不快樂呢?爲什麼感覺心情煩躁呢?
僅僅是因爲歷史上的奪門之變主謀石亨和曹吉祥沒有參與今天的政變?
朱見深想了想,才發現——不,不是的這樣的,其實是因爲自己感覺了不受控!身爲一個穿越者,在已知的歷史大勢前,改變一件它,這本身就是自己心裏那超人一等的心態再作怪!
可當事情沒有沿着自己的預想而隨之變化的時候,他的心亂了!
比如按照他當初的劇本,就應該是景泰帝痊癒,明英宗在徐有貞、石亨和曹吉祥的輔佐下復辟進入奉先殿,這個時候,景泰帝一網打盡,然後再自己“有意無意”的引導下,革除弊端,鼓勵生產,發展科技,雄霸亞洲……
似乎景泰帝在以一種超人的姿態告訴他——政治不是這麼玩的!
那麼再想想,當景泰帝說自己和哥哥是猴子的時候,自己那種矜持而又內斂,低調而又溢於言表的興奮是不是更像是一隻猴子?
我以爲那徐有貞、石亨、曹吉祥、于謙等大臣們在第一層,自己親爹太上皇帝朱祁鎮在第二層,被自己救治了的景泰帝朱祁鈺在第三層,而自己在第四層!
可現在看來,似乎自己的叔叔,景泰帝朱祁鈺在第五層。
如果要是這麼算的,那是不是說沒有被自己預案“一網打盡”的石亨和曹吉祥在第六層?
那特麼還玩什麼啊!
我還是個寶寶!
“大姐,走,回去!”
朱見深既然已經想到這裏,那自然是要去跟景泰帝朱祁鈺交個心,爺倆有什麼不能說,非得這麼拐着彆扭的來?您的敵人是您的親哥哥,不是您的親侄子啊!
萬貞兒其實很擔心的,雖然身邊有很多禁軍,但是畢竟這是白龍魚服,真出了什麼事,你讓她怎麼活?
聽到了朱見深的話,萬貞兒也是很高興的說道:“小郎要回哪裏去?現在的南宮,咱們怕是回不去了吧,那咱們……回皇城?”
朱見深點點頭,沉聲說道:“現在就算是咱們想回南宮,你覺得我那叔叔會允許麼?”
萬貞兒只是輕輕的撇了一下嘴,然後才招呼周圍便衣的禁軍打道回府!
不多時,朱見深重新回到景泰帝朱祁鈺的面前,卻發現自己的親叔叔正似笑非笑的說道:“怎麼又回來了?不是想離這裏遠遠的,海闊天空麼?”
朱見深卻是直截了當的問道:“叔,你到底想幹什麼啊……”
“我想讓你做朕的太子……”
“那陛下您下旨就是了!”
“我想讓你心甘情願的坐太子!”
兩人的對話讓朱見深一時之間沉默了,許久之後才說道:“陛下,您正值當年,以後會有自己的皇子,找一個封太子就是了……”
“難道,您還打算再廢我一次?”
“世間豈有三廢三立的太子?”
朱見深說到這裏,擡偷看着景泰帝朱祁鈺幾乎有些怒吼的說完。
景泰帝朱祁鈺緩緩的低下頭,伸出手,摸了一下朱見深的腦袋,緩緩的說道:“你終究還是有怨氣的,只是朕不明白,如果你不救朕,今日.你依舊會是太子,爲什麼!”
這個爲什麼卻不是疑問,而是命令的口氣!
朱見深卻是苦笑不得的回答:“因爲他不會是一個好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