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劉協 >第637章 一場空
    汝南細陽張氏的門戶不及汝南汝陽袁氏,卻依然是汝南一流。

    細陽張氏先祖是趙王張敖,是漢高祖劉邦的女婿。張氏以《尚書》傳家,張喜的曾祖張酺以學問入仕,官至太尉,是與袁安同朝的大臣。

    細陽張氏之所以不及汝陽袁氏,是因爲張酺的兒子、孫子沒跟上,直到重孫,也就是張喜的兄長張濟爲帝師,官至司空,與楊賜、劉陶、劉寬等人共進退。

    如今,張喜爲司空。

    兄弟二人同爲司空,細陽張氏也算是重回巔峯,再加上張濟曾爲孝靈帝講經,有帝師的情誼在,天子劉協雖然不喜歡張喜,也不能過於寡恩,維持着場面上的禮敬。

    在這樣的形勢下,對於那些不太瞭解朝廷內情的人來說,張喜就是當之無愧的汝南甚至整個豫州的士人領袖。

    張喜回到汝南,影響遠超宗承擔任汝南太守。

    汝南大族幾乎聞風而動,趕到郡界相迎,打聽情況。

    藉着這個機會,張喜表達了朝廷的態度。

    天子手握並涼精銳十萬,不是不能踏平山東,只是天子仁厚,不肯多造殺戮。所以他選擇了接受袁紹請降,赦免山東士庶,實現天下太平。

    即日起,不管之前是否支持袁紹,只要肯改過從善,一律既往不咎。

    張喜這番話說得很客氣,但背後的殺氣卻非常重。

    這是最後的機會,你們再認不清現實,就等着被西涼鐵蹄踐踏吧。天子也是有脾氣的,你們不要不識好歹,以爲他好欺負。

    私下裏,張喜又苦口婆心的勸說。山東雖有人力、物力的優勢,人才濟濟,但軍事上的劣勢同樣明顯,終究不是並涼鐵騎的對手。

    當初董卓亂政,山東州郡起兵,袁紹爲盟主,麾下大軍數十萬,結果如何,你們都是知道的。

    如今天子實力遠超董卓,而袁紹卻大不如前,只能主動請降,你們支持他,等着爲他殉葬嗎?

    我們的優勢不在戰場,在朝堂。

    作戰,山東人不如山西人。治國,山西人不如山東人。

    藉着這次機會,擺脫之前的負擔,在朝堂上一展身手。無愧前賢,不負此生,豈不妙哉?

    範滂、李膺等人不畏生死,爲的是什麼?不就是反對天子重用閹豎、外戚,不用士人嗎?如今天子有意革新,以荀彧爲河東尹,推行王道,又有意還政於三公,這是多好的機會。

    張喜最後又說道,退一萬步講,就算袁紹僥倖成功,與你們有關係嗎?他已經被冀州人控制了,就算他得了天下,也是冀州人的勝利,不是你們的勝利。

    你們最多和徐州人一樣,被冀州人隨意羞辱、殺戮。

    張喜雖然是朝廷的使者,卻完全站在汝南人的立場說話,誠意拳拳,令人動容。

    能成爲大族家主的都是人精,對利害得失計算得極爲清楚。他們也清楚,袁紹兩次南下,一次無功而返,一次頓兵彭城,疲態盡顯,別說奪取天下,能在中原站穩腳跟的可能性都不大。

    在這種時候,誰還願意跟着袁紹送死。

    門生、故吏什麼的,也顧不上了。

    反正你袁紹也被開除宗籍了,袁術纔是袁氏家主。

    在一片看似悲傷,實質慶幸的嘆息聲中,衆人達成了默契。

    張喜隨即趕往九江。

    在他起程時,陳到主動找到了他,請求做他的侍從,護送他去九江傳詔。

    谷漭</span>張喜觀看了陳到的騎射後,欣然答應。

    汝南不缺謀士,卻缺少將才。陳到勇武過人,將來從軍,可以爲汝南人代言。

    ——

    張喜到達汝南的消息迅速傳到袁紹耳中。

    實際上,張喜剛剛離開長安,袁紹就知道了大致情況,也清楚天子雖然迫於壓力,不得不接受議和,卻不肯輕易放過他,要逼他以渤海太守的身份上書稱臣。

    袁紹對此不屑一顧,他更關心張喜的態度。

    他本來以爲,朝中老臣既然能迫使天子接受議和,就會全力推進議和,像這種明顯破壞議和的條件很難成立。只要他咬住不鬆口,老臣們最後一定會屈服,反過來逼迫天子讓步,接受他的條件。

    但張喜到達汝南後的表態,讓他感到了真正的危機,也讓他知道了最大的問題所在。

    他對冀州人的縱容激怒了汝南人,也激怒了張喜,他們不再視他爲鄉黨。

    根源就是陳登事件。

    袁紹越想越生氣,召田豐、沮授、逢紀等人來議事。

    豫州不可得,形勢於我不利。是撤回孤懸廬江的顏良,收縮戰線,還是強行奪取豫州?

    袁紹的問題針對所有人,眼睛卻盯着田豐。

    到目前爲止,一切行動都是按照田豐的計劃進行,包括議和在內。如今朝廷雖然有意接受議和,卻要強迫袁紹接受渤海太守的身份,田豐如何應對,就成了態度問題。

    是讓袁紹忍辱負重,還是不惜一切代價,堅持到底?

    不管怎麼選,田豐都會招致非議,得罪一部分人。

    田豐沉默了良久,緩緩擡起頭,迎着袁紹幾乎要噴火的目光。

    “主公願意接受這個議和條件嗎?”

    袁紹忍着怒火,沉聲說道:“我應該接受嗎?”

    田豐不置可否。“臣當初爲主公建計,曾有一個判斷。時至今日,臣依然堅持這個判斷。至於是戰是和,則由主公自決。不管主公如何決定,臣都沒有異議。”

    田豐說完,收回目光,一言不發。

    袁紹吸了一口氣,反倒有些爲難起來。

    田豐當初說過,天子三年內不會出師山東,如何韓銀、黃猗雖然率部趕到睢陽,但兵力有限,並不足以改變戰場形勢。鎮西大將軍韓遂轉爲撫軍大將軍,進駐洛陽,但目前來看,大舉東出的可能性並不大。加上張喜的態度,田豐的判斷基本還是成立的。

    既然如此,是戰是和,就不是田豐能決定的。

    “元皓,若戰,還有多久才能拿下彭城?”

    “百日之期將滿,主公隨時可以發起攻擊。正南(審配)或許無法解睢陽之圍,卻能爲主公護住身後。援兵不至,劉備又有堅持到幾時?”

    袁紹撫着鬍鬚,權衡良久。“兵力不夠,奈何?”

    “兵力不是不夠,只是他們不肯爲主公所用罷了。”田豐淡淡地說道:“汝南是主公本郡,那些大族都首鼠兩端,不肯爲主公效力。如此看來,或許退守冀州也不失爲一計。”

    袁紹惱羞成怒。“這麼說,元皓還是主張接受天子的條件,退守冀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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