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看到了宋小美,個個十分好奇。
他們驚奇宋小美的衣服漂亮,還有宋小美身上散發出的陣陣香味兒。
有個小孩子說,“真香,像烤紅薯的香氣。”
宋小美便笑,在城裏,這麼小的孩子,如果不知道香水,肯定是個傻子。
“這是你們新來的宋老師。”蘭花花說。
孩子們排着對,依次對宋小美鞠了一個躬,說,
“老師好。”
宋小美連連誇獎,“原以爲農村的孩子懵懂無知,沒想到,卻這樣有禮貌。”
令宋小美十分驚奇的是,孩子們不但揹着鼓鼓囊囊的書包,有的手裏還拎着塑料袋,裏面要麼是黑麪饃頭,鹹菜疙瘩,要麼是幾塊山竽,大白蘿蔔。
蘭花花見了,告訴宋小美,
“這是孩子們的午飯,由於離家較遠,孩子們上午就湊合一頓。”
宋小美連連感嘆,“這麼小的孩子,喫這麼差的食物,上學還要走這麼遠的路,如果在城裏,唉!”
蘭花花又撐起了竹蒿,那竹排又緩緩地向對岸游去。
“小螞蚱,昨天的詩會背了嗎?”蘭花花問一個小男孩。
小螞蚱連忙背了起來,
“憫農
李紳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
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小螞蚱剛背完,孩子們就七嘴八舌地問,
“老師,爲啥農民辛辛苦苦種出了糧食,卻要挨餓受凍呢?”
“這多像我們的父母啊,農忙種地,農閒還要上工地搬磚。”
“是呀,是呀,老師,鼻涕蟲的爹孃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幹活,都兩年沒回來了,鼻涕蟲想的直哭。”
……………
城市來的老師宋小美倒被問住了,她只知道,米呀,面呀,蔬菜呀,都是超市裏生產出來的。
拿着鈔票來到超市裏,要什麼有什麼,應有盡有。
在宋小美的印象裏,她接觸過的農村人,不是面呈菜色,就是衣衫襤褸。
如今,她又接觸到了農村的孩子們,那麼的懂禮貌,好學,不覺受到了震驚。
原來,同一片藍天下,城市,農村,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小小的竹排在水中,咿呀咿呀地遊着,竹排後面,是一道淺淺的波紋,一羣竄皮魚在波紋中,追逐着小小的竹排。
宋小美不禁感嘆,“真美呵,彷彿人在畫中游。”
竹排靠了岸,小螞蚱隨手扯斷了一根蘆葦,於是,岸上便飄滿了蘆苗聲。
另一個小女孩也不甘示弱,她揪下了兩片葦葉,噙在了嘴裏,馬上,一陣輕快的鳥鳴聲響了起來。
宋小美想不到,一支普普通通的蘆葦,在孩子小小的手中,竟瞬間變成了樂器。
當蘭花花和宋小美回到教室的時候,教室裏已坐滿了同學。
他們有的小聲說話,有的在做作業,還有的在彈玻璃球。
見到老師進來,同學們站了起來,
“老師好。”
“同學們好,今天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新來的宋老師,從今往後,她教你們的數學。”
蘭花花向學生們介紹着宋小美。
這麼狹窄矮小的房子,竟然坐了三個班的學生,這令宋小美大開眼界。
這時,教室的窗戶上,有一個滿頭白髮的人在偷偷張望。
蘭花花一看,是王婆。
這王婆,是旮旯村的大媒人,鼻子靈敏的像狗一樣,哪有大閨女她就朝哪兒鑽。
哪道她知道宋小美是大姑娘,來給她介紹對象的?
可又一想,不對呀,人家是喫皇糧的城裏姑娘,正兒八經的公辦教師,旮旯村沒人能配的上她。
王婆見蘭花花望過來,連忙衝蘭花花招孒招手。
“不知這老妖婆子有甚事?”蘭花花連忙跑了出去。
“蘭花花,怎麼時候喫你的喜糖?馬大慶答應送我一條,和桌子一樣長的大魚呢?”
這王婆也真是,嘴饞了,竟然催起蘭花花結婚來了。
蘭花花這纔想起來,馬大慶己經好長時間沒上山裏來了。
“昨個晌午,我上供銷社去買東西,又見馬主任了。
青年才俊呀,這麼年輕的人,就當上了官,當上了供銷社的頭兒,前途不可限量啊!
馬主任讓我給你傳個話,今個晌午,他要和他父母一起來,商討具體的日期和彩禮。”
王婆笑眯眯的,又笑的滿臉的褶子舒展開來,滿臉桃花朵朵開。
蘭花花聽了,有點害羞,“知道了,謝謝王嬸。”
望着王嬸蹣跚離去的背影,蘭花花心裏一酸,多麼好的人兒啊,爲了撮合姻緣,還這麼不辭勞苦,看來是自己錯怪她了。
掐指一算,自己也往三十上奔了,早已成了村裏的老姑娘。
唉!
一聲長嘆!!
這嘆息又如一粒草籽兒,馬上又在蘭花花心裏生了根發了芽,又瞬間長大,塞滿了蘭花花的心窩窩,竟把蘭花花堵的心慌意亂起來。
蘭花花一下子覺的滿山的花兒,草兒,都失去了活潑,失去了靈性。
一切是那麼的呆板,枯燥!
她想嫁人了,她想有個家,她想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疼他愛他的人。
她欣喜而迫切地盼望着馬大慶父母的到來。
自從蘭花花又恢復了健康,老蘭頭卻又顯的萎靡不振,原先挺直的老腰,一下子塌下去了不少,幾乎成了羅鍋。
他不在遊村串鄉地去爆米花,而是如一座木雕,常常傻傻地坐在山卯上,看那日出日落,風花雪月。
有次大清早,貨郎周建國搖着撥浪鼓走出村,見老蘭頭坐在山卯上,便同他打招呼,
“老蘭叔,這麼早啊,喫飯了嗎?”
沒人迴應,周建國嚇了一跳,難道這老頭兒圓寂了?
周建國一口氣跑上了山樑,伸手就去探老蘭頭的鼻息。
“唔,幹甚呢?影響我睡覺。”老蘭頭這才睜開了眼。
這令周建國莫名其妙,“在家裏睡覺不舒服嗎?幹嗎跑到山疙瘩上睡。”
人一旦上了年紀,就有許多奇怪的舉動。
貨郎周建國不禁連連嘆息,“唉,人老了人老了,鼻涕多了熊少了。
鼻涕一把淚一把,常拿李四當張三。
……”。
無聊,空虛,寂寞,使老蘭頭成了一個孤獨而倔強的老人。
要不是他心裏還裝着一個女兒,每天要回家做飯,估計,他連家都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