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如琢首先察覺的是氣氛的異常,但是他見慣了大風大浪，泰山崩於前也不變色。
他淡定地捧着小恐龍水杯，點頭說：“嗯,醒了,這是在哪兒？”
“程不遇家。”梁靜沉穩地說。
這個回答在他的意料之內。
窄小的兩室一廳公寓樓，單層的，陽臺連個洗衣機都放不下。他聽說了程不遇在他弄走房車之後，自己租了個小公寓樓,離劇組很近,八成就是這裏了。
但是這讓他有一點隱隱的不好的預感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能從ktv裏瞬間轉移到程不遇家裏,他完全斷片了。
他酒量好，很少有喝到斷片的時候,上一次還是團隊慶祝新專發佈會,他喝醉了後彈吉他,亂彈一氣,魔音灌耳,後面被工作團隊扭送去灌了醒酒湯。
“哦……”顧如琢思考了一下，一雙幽暗的眼輕輕斂起，雲淡風輕，甚至開了個玩笑，“我喝醉了酒，程不遇去ktv把我睡了？然後被媒體拍到了？”
“你想得美。”梁靜毫不猶豫地發出了嘲諷。
顧如琢：“？”
她把手機扔給了他,“你自己看吧。”
顧如琢接過手機,沒有第一時間看，而是擡起眼，佯裝隨口問道：“程不遇呢？”
“人家拍戲呢，大少爺。”梁靜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你以爲都和你一樣閒？”
顧如琢：“？”
他低頭翻開手機,第一動作，先點熱搜。
熱搜首頁詞條點進去第三個，有個叫作#如琢如遇現下同框#的詞條，後面跟着一個熱字。
顧如琢點進去，看到的是一些營銷號起頭，有些還是自家公司的號，發的內容比較平常。
“昨天中午在影視城拍到了程不遇和顧如琢！老闆視察員工有！兩個人線下同框好甜啊！”
內容比較常規，拍攝的還是高清圖，一看就知道是工作人員拍的，畫面中其實是三個人，顧如琢看見了自己和吳羽光勾肩搭背，旁邊扯着一個程不遇。
他和吳羽光都比程不遇高，程不遇特別小一隻被懟在最裏面，又因爲側身的原因，只看清楚淡靜的半張側臉，三個人像是並排走，他和吳羽光勾肩搭背的。
顧如琢對於昨天發生的事情仍然感覺一片空白，驟然看到這個圖片，有些微微的疑惑：“吳羽光也來了？”
他擡起眼問梁靜，又猜了一個：“我和吳羽光過來探班？然後我們喝醉了，程不遇送我們回來休息？”
梁靜還是保持着迷之微笑。
這個熱搜沒有掀起多少風浪，營銷號明顯到路人都能看出來是在借熱度炒cp，生圖拍攝的角度也實在是客氣，沒什麼大做文章的可能性。
顧如琢又搜了一下自己和程不遇的關鍵詞，感覺都很正常，一切都很平和，沒有什麼異常的狀況。
這也歸於團隊公關得好，喝醉了之後不免會有一些肢體接觸，如果有人抓住了大做文章
顧如琢看了一眼面前的一堆人，放下了心來，儘管還存在着一些感覺不對的地方，但他決定無視。
他清了清嗓子，淡聲說：“給你們添麻煩了，昨晚實在是喝太多了，這個……雖然我不記得是怎麼過來的了，但是本身來說，我和程不遇需要避嫌，如果一個控制不好，可能會造成一些不好的影響。”
一屋子人靜悄悄的，安靜地聽他說話。
顧如琢身爲老闆，率先做出表率，積極認錯，他淡聲說：“這個確實是我的問題，給你們增加工作量了。大家也早點休息吧。”
他看了看程不遇團隊喬逸正式變成了程不遇的經紀人，他親自拍板同意的。
顧如琢對她微微頷首，覺得有必要提點幾下，說：“以後也讓你的藝人多瞭解一下輿論風險，下次再遇到這種事就不要湊熱鬧了。”
喬逸不知道爲什麼，神色看起來很複雜，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好的老闆……我以後會讓他……再注意一些的。”
顧如琢的話說完了，他擡起那雙入銳利的丹鳳眼，問道：“還有別的什麼事嗎？”
“沒什麼了，我們剛商量完公關策略，就是等你醒來了。”梁靜站起身來，問他，“休息好了沒有？司機在樓下了。”
顧如琢愣了一下，他看了下時間，凌晨六點。外邊天還是黑的。
梁靜看他愣了一下，微笑着提出了另一種可行性：“現在也還早，你又喝了酒，估計還沒睡夠吧？你沒事我們就先回去了，你要不再睡會兒，等程不遇回來？”
顧如琢莫名其妙：“我等他回來幹什麼？”
他低頭看了看這個恐龍水杯，又看了看這個簡單收拾佈置的小出租屋，簡單評價了一下：“這地方也不太行，太顯眼，隔音差，不過我是還沒睡好，你們先走吧，我回頭再睡一下。”
顧如琢從中看出了幾分慈愛，不由得有點毛骨悚然。
他又給自己倒了杯水，參觀了一下程不遇的這個小房子，隨後回到臥室躺下。
客廳的人陸陸續續都走了，程不遇之前應該也在，和他們交流溝通過，連鑰匙都放心給了他們一份。
外邊終於安靜了，顧如琢躺在牀上，卻始終覺得有些不放心，他又看了看新聞，沒有什麼勁爆消息，又看了看信息，程不遇也沒跟他說什麼。
顧如琢看了許多遍，目光忽然凝固。
那是一條已讀的消息，來自吳羽光，因爲只顯示視頻兩個字，他猛地掃過去，也沒有注意。
他這個工作號的密碼，梁靜也知道，不是什麼祕密，顧如琢點進那個對話框，看見了完整的對話是這樣的。
顧如琢：“11.”
吳羽光：“顧哥你醒了啊！誒不對，顧哥是不是沒帶手機，你是……梁姐？”
顧如琢：“剛剛團隊跟您打過電話了嗎？”
吳羽光：“打了打了，視頻待會兒會刪掉啦，不過我覺得這個視頻不給顧哥看有點可惜，我發過來一份？”
顧如琢：“可以。”
緊跟着是一段視頻。
吳羽光也是個老短視頻玩家了，拍攝手法非常精準，從頭錄到尾，不放過每個細節。
“程不遇，我的。”
“過來給老子抱抱。”
……
除去以上令人髮指的發言以外，顧如琢還看到了自己抱着程不遇蹭的場景，以及自己埋在程不遇身上蹭來蹭去的情景。
他這輩子可能都沒這麼丟臉過。
視頻播完了一遍，自動重播，顧如琢雙眼放空，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程不遇早上拍完了一段戲，剩下的就是夜戲了，導演組又拉他開了個小會，隨後就能回家了。
他今天起得很早，因爲有個場景要棚拍，而且是補拍的碎片化的特效鏡頭，時間很趕，本身睡覺也沒睡好。
程不遇最不喜歡拍補鏡頭，因爲這意味着他要連續跳戲換場景情緒，情緒太碎，會讓他有點不舒服。
下戲時才七點，程不遇看了下手機，梁靜給他發了消息：“辛苦小程你了，顧如琢沒什麼事，還在睡，可能要打擾你一下了。”
他很快回複道說：“沒關係的，他身體沒有什麼問題就可以了。”
昨天吳羽光和他喫完飯，顧如琢還沒醒，他於是帶着吳羽光參觀了一下劇組內部，本來吳羽光還想留，但今早上被家裏人召回去了。
程不遇換回常服，拿出手機點外賣。
因爲想到家裏還有個顧如琢，於是他多點了一些。兩屜牛肉生煎包，兩碗甜豆花，芝麻油糖醋海帶絲，店鋪近，他步行回家，外賣剛好就到了。
程不遇給外賣員道了謝，隨後提着東西走進客廳。
家裏靜悄悄的。顧如琢像是還沒起來。
顧如琢昨天下午被扶上來的，能睡到現在，也是非常的不可思議。
程不遇想了想，給顧如琢發了條信息：“師哥，你睡醒了嗎？”
房間捏，顧如琢的手機“叮咚”一聲。
顧如琢忘了關聲音提醒，這一聲非常的大，程不遇在外面也聽到了。
他問道：“師哥，你醒了是嗎？可以出來喫飯啦。”
顧如琢裹在被子裏，手機屏幕的亮光照着他的臉，這下不出聲都不行了，他有些僵硬地說：“我醒了，好，你先喫吧。”
程不遇在外邊說了：“好。”
又過了一會兒，顧如琢又聽到程不遇的聲音，謹慎又無辜：“師哥，我現在想進來拿睡衣，請問方便嗎？”
顧如琢三下五除二地怕了起來，理了理頭髮和衣袖，隨後沉聲說：“可以。”
門於是打開了，程不遇走進來開了燈，望了他一眼，沒說什麼，去衣櫃拿了睡衣，隨後走了出去。
屋裏開着空調，青年短袖短褲，肌膚白皙，十分清爽。一雙眼睛和往常一樣，烏黑沉靜，淡靜又涼薄。
顧如琢麻了。
這一眼是什麼意思？
他特意進來一趟是什麼意思？不說話是否有什麼潛臺詞？
既然昨天已經那樣了，他是不是得對程不遇負責？程不遇早先才找他確認過好幾遍，問他是不是喜歡他，這下是怎麼都解釋不清了，或許程不遇暗中已經有些傷心了，畢竟他一直都是這麼個悶葫蘆性子。
作者有話要說：倒是很迅速地接受了現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