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驚鴻不再回復。
程不遇關閉了聊天頁面,隨後將手機放下，塞入枕下。他擡起眼，望向顧如琢,顧如琢什麼都沒有察覺,仍然在沉睡。
他手上的輸液針已經拔了,留下一個微青的針孔。程不遇放輕動作,慢慢地靠着牀頭坐起來，歪着腦袋望着顧如琢。
顧如琢趴在病牀上,頭微微往他這邊偏着,露出俊俏漂亮的側臉,晨光透過窗簾，變得朦朧起來,將顧如琢的面孔也襯得柔和起來,甚至比平常顯得還要小一些，像高中的時候。
那時候午休，沒進高三之前，剩下的兩個年級的學生,都是要趴在桌上睡覺的。少年人精力旺盛,不睡覺、睡不着的人比比皆是,因爲午休時沒有老師管,只有年級組的人會時不時地來巡查。
年級主任巡查的時候，最危險的就是前排的學生，後邊的學生因爲地理優勢，擁有得天獨厚的反應時間。那時班上的同學都喜歡自己換座位。前排的人愛換到後邊去,小情侶們方便卿卿我我，關係好的朋友也方便聚在一起小聲聊天。
程不遇一直都很困，從小到大都缺覺,午睡一直都乖乖睡。他的位置在靠後靠窗的地方，很多人都來找他換。
有一天，他換到了顧如琢旁邊的位置。
顧如琢午休一般都很不乖，他也愛跑到教室後邊去跟死黨一起說話，程不遇那天換過去的時候，顧如琢不知道爲什麼沒有去。
後邊有人小聲叫他：“顧哥，過來，給你留了一個位置，今天中午看球賽啊！”
程不遇抱着睡枕走到他旁邊的位置上，顧如琢沒看他，只是低下頭，揉了揉自己的頭髮，懶洋洋地回答道：“困，今天不來了，我要睡覺。”
“顧哥你早上數學課才睡了一覺，昨晚上幹什麼去了啊？”後排男生不懷好意地起鬨了一下，“這麼虛？”
“滾滾滾。”顧如琢戴上眼罩，在抱枕上趴好，全副武裝準備入睡。
這個人金貴得不行，特別講究，睡午覺也要弄得與衆不同，睡枕、毯子、眼罩一應俱全，程不遇的抱枕就是跟着他買來的。小黃鴨圖案。
程不遇鋪好抱枕，把手臂墊在抱枕底下，隨後歪頭靠在上邊趴下。右邊就是教室門，有個透光的小窗口。他下意識地避開小窗口的方向，臉對着左邊，一轉頭就望見了顧如琢的臉。
他嚇了一跳，但顧如琢沒有動他戴着眼罩，面朝他這個方向睡着。
程不遇瞅了他幾眼，隨後閉上眼睛，安心睡着了。
午後的教室非常溫暖，起牀鈴響起來的時候，程不遇不舒服地動了動，睏倦地睜開眼。
顧如琢就在他對面，眼罩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歪了，露出一隻眼睛，半張側臉，睡着後有一種迷茫的溫柔與帥氣。
程不遇盯着他，顧如琢忽而猛地睜開眼他醒來的這個過程毫無過渡，反而把程不遇嚇了一跳。
顧如琢發現了他的視線，程不遇隨後收回視線，但餘光已經瞥見顧如琢嘴脣揚起。
他沒有說，但是程不遇知道他想說什麼。
“我好看嗎，程不遇？”
醫院裏。
顧如琢忽而開口問道。
他仍然趴在病牀上，頭沒擡起來，眼睛還閉着，脣邊卻和少年時一樣，揚起了一個微小的弧度。
那一雙丹鳳眼底水光璀璨，顯得漂亮而多情。
像是在撒嬌。
程不遇遲疑了一下，隨後努力調整成男朋友狀態，聲音輕輕的：“嗯，你是最好看的。”
顧如琢眯起眼睛望着他，像是覺得他的回答有些敷衍。
程不遇又斟酌了一下詞彙：“你是，大漂亮。”
顧如琢差點被他笑死：“什麼東西。”
“以前你叫我小漂亮。”程不遇說，他記得很清楚。
“我不是大漂亮。”顧如琢輕輕俯身靠近，在他耳邊說，“我是男朋友。對不對？”
程不遇低下頭，“嗯”了一聲。
顧如琢一怔，隨後低笑起來。
他伸出手，將程不遇的手指扣在手心，兩人雙手交握，十分溫暖。
顧如琢湊上前，額頭輕輕地碰上程不遇的額頭，呼吸相抵。他安靜地、高興地凝視着程不遇，兩個人的睫毛碰在一起，幾乎有些癢癢。
“親愛的男朋友。”顧如琢輕聲說，“談戀愛第一天，採訪一下你的感覺？”
程不遇凝視着他的眼睛。
他剛剛醒，沒有入戲，那種洶涌的情感與情緒像是被一層朦朧的霧氣給攔上了，程不遇心靜如水，安寧地望着顧如琢的眼睛。
顧如琢低笑着問道：“怎麼了？不好意思？芝麻湯圓。”
他離得越來越近，饒有興致地看着他，程不遇不想掃他的興，飛速地思考着。
顧如琢注視着他，望見程不遇輕輕垂眼，修長的睫毛掃過他的臉頰，他剛想說話，忽而脣上一潤，呼吸帶着水潤的氣息。
程不遇湊過來，很快地吻了他一下，蜻蜓點水一般。他隨後往後撤出身體，眉目間有些隱約的俏皮笑意。
顧如琢在這一剎那失去了思考，再擡眼時，程不遇就已經轉過了身，下牀拿着衣服去洗手間了。
顧如琢視線追着他走，直到洗手間的門輕輕地在他眼前被關上。
這一剎那，他心下竟然生出了微微的……悵然。
程不遇換好了衣服，重新查了一溫，燒已經退了。他還剩最後一針消炎針沒打，下午才能出院。
顧如琢給他請了三天的病假，自己也跟着請了三天的陪護假畢竟月風天沒有單獨的劇情，全部都是和羅綺垂的對手戲。程不遇一天不回劇組，胡輕流也沒有理由把他拘着。
團隊送了工作早餐過來，程不遇一隻手又掛上了水，顧如琢給他背後墊了幾個枕頭，扶着他坐起來，隨後給他喂粥喝。
程不遇有一點微微的抗拒：“我只是感冒發燒。不是其他的病。”
“沒有別的不舒服嗎？”顧如琢問道，他非常自然地伸出了手，順着程不遇的腰線往下一按，程不遇被他按得輕輕“啊”了一聲。
程不遇有些慍怒地看着他，顧如琢輕輕低笑了起來，重新端起粥碗：“你看吧。”
“其實沒有不舒服。”程不遇張開嘴，喫掉一口粥，回憶了一下昨晚的細節，認認真真地告訴他，“我很舒服，很高興，睡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