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的,她還沒有準備好讓他參與她的過去。
天氣沒有放晴多久,又是灰濛濛地一片,雨滴一點點地傾落下來,彷彿這人心一樣,說變就變。
冷杉站在溫知曉的身旁,默默地給她撐着傘。今天的他,穿着專門定製的黑色送葬服,臉色冷峻,神色難辨。煙雨朦朧中,大家都齊刷刷的沉默地站在一旁。
雨裏還有許多溫知曉父親以前帶領的老部下也來參加了葬禮,大家的神情都莊嚴寧靜。
無論人生前如何,死後總是讓人覺得敬畏的。
溫知曉用手揩着墓碑上的照片,想一次次確認她埋怨的這個人終於還是和母親一樣,現在他們一起合葬,不知道會不會還像生前一樣繼續爭吵個沒完沒了。
她應該是高興的,可是她卻覺得胸口憋悶地喘不過氣來。雨水浸潤着她的手指,感覺這冬天的寒氣似乎要直刺入人的心口一樣。
這才認識到,原來父親是真的走了。
一直到葬禮結束,溫知曉都沒有看見何英的身影,想來這個女子才真是寡情的第一角色。
有句話說,一夜夫妻百日恩。沒想到這個女人變臉如此之快,連這個人的最後一面也不見,更加不帶自己的孩子過來看父親一眼。
溫知曉看了一眼父親的碑,不知道他現在後悔不後悔自己對母親所做的一切。
人羣也都走的差不多了,只有方姨站在碑前,潸然淚下。溫知曉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什麼都沒有,她哭不出來。
她走了過去,扶起方姨,說:“走吧。”
冷杉默不作聲地站在一旁,只是爲他們撐着傘。
他明白,在生死麪前,任何的安慰的措辭都無濟於事,只有時間才能治癒一切。
走到半山腰的時候,他們忽然停了下來。
一個女人,面對着他們迎面走來,一身紅衣戴着墨鏡,化了精緻的淡妝,口紅也是塗的大紅色,彷彿她來並不是爲着奔喪,而是來道喜來了。
墓園裏,總讓人覺得沉寂肅穆,沒見過有人張狂到來這裏穿得這麼鮮豔,這是對死者的不敬。
走進了,溫知曉纔看清楚了來人是誰,雖然墨鏡遮住了她大半張臉,但是這墨鏡下的笑容和她第一次見的時所看見的笑容相融合。
何英走到溫知曉面前,取下了墨鏡。歲月流逝,再多的化妝品也遮不住眼角的細紋,她笑了。
還笑着說:
“他那麼對你母親,你還來給他奔喪?”
溫知曉的手指甲掐着掌心,漠然地回答:“他是我父親。”
面前的何英“呵呵”了兩聲,說:“可他並不是個好父親不是嗎?”
聽到這裏方姨有些氣不過了,她衝上前去拉扯着何英,氣得顫抖地說:“你還是老爺的妻子啊?!你做好了有一個妻子應該做的事嗎!”
拉扯間,頭髮遮住了她的臉頰,看不見她的神情。只聽見她冷哼一聲,咬牙切齒地說:“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遇見了他。”
“他毀了我的一生。”
接着她擡起頭,揮開方姨,不管不顧用發狠的眼神盯着溫知曉說:
“還有你的母親,她纔是罪魁禍首。死了都不讓人好過。”
“啪”的一聲,空氣凝結,何英震驚地摸着發燙側臉看着溫知曉。她想要還手,伸半空中的手卻被另一隻有力的手攔住了。
“沒人可以動她。”
冷杉甩開了何英的手,扶着方姨,牽着溫知曉的手就錯身離開。
良久,身後傳來一聲:
“想知道你父親的死因就來錦都花園二號樓A1001找我。”
在淅淅瀝瀝的小雨中,這一聲顯得格外的淒涼。腳步沒有停頓,溫知曉一行人迅速地離開了墓園。
只有何英一個人站在雨中,雨滴順着她姣好的面容滑落,從額頭經過眼眼睛,最後到嘴角。
她好像嚐到了一點鹹澀的味道,不知道是雨還是淚。
彷彿並不奶在意自己的身上已經被雨淋溼了,她戴上了墨鏡,繼續朝着山上走去。
最後停在了一個墓碑前。人們死後的照片,看起來總是格外的舒心,彷彿他生前所做的一切都已經是過往雲煙。
摸着大理石的雕刻楷書,上面赫然寫着“慈父溫家良”。摸到慈父兩個字的時候,她的手彷彿被什麼刺了一下,彈開。
隨後,何英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冷笑,譏諷,嘲笑接着是無盡的苦楚。
“可見,報復了你,我並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