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琰
長大了之後,過年就變得無聊無趣起來。
喬琰年三十還在值班,假期從初三開始,統共就三天假,時間很短。
兩個人要抓緊時間去走親戚,送禮,給小孩子發壓歲錢。
媽媽叮囑她多準備些紅包放在包包裏,見到小孩子要塞一個,以往年紀小,也沒成家,這些禮數不做也沒什麼,結了婚就不一樣了。
昭昭一一應着,好像長大是一瞬間的事,直到這時候,她纔有了幾分結婚的感覺。
即便二十多歲,她總覺得自己還是個孩子。
去表舅家裏的時候,龍龍表嫂子也在,應琛一家也在,聽說喬琰要來,特意趕來的,一起喫個飯,順便表示一下感謝。
兩個人和長輩寒暄了幾句,舅舅和舅媽便忙着做菜招待,幾個平輩坐在那裏聊天玩遊戲,之前喬琰幫過應琛的母親做手術,現下又是昭昭的老公,大家待他都很好,也不管他是不是話少,自顧自地同他攀談着。
這世上最沒法拒絕的,就是親戚的熱情。
昭昭反而被冷落了,她覺得無聊,出去和狗玩!
表舅家裏養了一隻叫妞妞的薩摩耶,雪白雪白的一大團,小天使一樣可愛,昭昭自幼就喜歡小貓小狗,一人一狗玩得相當愉快。
說是城郊的聯排別墅,其實是安置房,院子連着院子,隔壁家裏院子全填了草坪,這時候,草全枯了,青黃青黃的一片。種了幾棵矮樹,像是西式的鄉下院子。
表舅家裏就很有國內鄉下特色,一隴一隴的菜地,冬天裏,都是保鮮膜包起來的一顆一顆大白菜。
昭昭搬了個小馬紮坐在院子裏,手裏拿了幾根肉條。
妞妞蹲在她面前殷切地看着她。
“握手……棒……喫一個。”
“握手……棒……再喫一個。”
“……”
應琛靠在門口看了好一會兒,不由問道:“你是太無聊了嗎?”
一個動作重複那麼多。
昭昭笑了笑,“它很可愛。”
“傻,”應琛評價,“不如寶寶聰明。”
寶寶是昭昭爺爺家的狗,一隻德牧。
應琛手裏拿着遛狗繩,“我出去買東西,順便遛一遛它,你去嗎?”
“啊,”昭昭思考片刻,“好啊!”
在家也沒什麼事。
路上都是昭昭牽狗,應琛拿東西,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昭昭問他,追到女神了嗎?
應琛搖搖頭,“她好像,交了新的男朋友。”
哪裏那麼多來日方長,有些人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昭昭倒是有些遺憾,她生性偏愛大團圓,總是不喜歡那些遺憾的故事。
回到家的時候,喬琰就站在大門口,鐵質的柵欄門,門口種着兩棵石榴樹,光禿禿的枝椏旁邊,喬琰站得筆直,目光遙遙看着她。
渾身上下的冷氣比這寒冬還冷幾分。
他今天穿西裝,外披着毛呢大衣,灰色羊絨圍巾、金屬框眼鏡,短而利落的頭髮,下頜線凌厲得有些冷,像個老派的海歸貴公子。
他永遠有一種和這世界格格不入的疏離感。
他彷彿得了一種多說兩個字會死的病,言簡意賅回答,“等你。”
“我和應琛一塊兒去買東西了,閒着沒事。”昭昭解釋。
“嗯。”他說,目光掃過應琛,應琛禮貌點頭微笑,叫了聲,“喬琰哥!”
他點點頭,沒有說什麼,和昭昭並肩走了進去。
之後兩個人一直坐在一塊兒,同長輩聊天、喫飯,然後告別。他的目光一直似有似無地落在她身上,不讓她離開他視線。
臨走的時候,家裏人都出來送,昭昭的包忘記在了屋裏,應琛給送了出來,喬琰搶在昭昭伸手前接了過去,應了句:“謝謝!”
應琛不常見喬琰,印象裏他是那種不善言辭,冷漠寡言的人。大家對優秀的人總是寬鬆和偏愛,這性格大家也不覺得什麼,只是偶爾討論的時候會說,喬家的小孩不好相處。
優秀的人總是帶點兒鋒芒,那不叫缺點。
這會兒只覺得,比想象中還要不好相處幾分,總是隱隱透着幾分強勢和敵意。
應琛也不知那敵意從何而來,只好訕訕退開,不多搭話。
上了車,昭昭應付了大半天覺得累,就說:“我睡一會兒,到了叫我。”
“好”
上午還是大太陽,一轉眼就霧濛濛的,冷氣像是流動的霜,一層一層往人身上裹。
天漸漸暗下來,鉛灰色的雲洶涌着往下不斷壓低,低到彷彿就在頭頂,起了風,風慢慢地往地面上掠,捲起枯葉,沙拉沙拉……
昭昭是被沙拉聲吵醒的,她在車裏,喬琰在車外,靠在車頭的位置,一支菸已經抽到尾了。
昭昭敲了敲窗,他扭過頭來,掐了煙,開門坐進來,問她,“醒了?”
“怎麼不叫我?”昭昭拉下來鏡子扒拉了下頭髮,做潮色就是掉色快,得抽空去補個色。
喬琰歪頭看着她,目光顯得執拗。他身上有煙味兒,很淡,他還是開了一點窗,散着,怕她覺得不舒服。
昭昭許久沒有聽見他迴應,於是扭頭去看他,他下脣殷紅,像是被咬破了一樣,她伸手過去碰了碰,“怎麼破了?”
“不小心咬到了。”
喬琰忽然扯過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貼着,聲音沉在嗓子底,帶着啞,“以後不要一聲不吭就不見了。”
昭昭“嗯?”了聲,一時沒想明白他說什麼。
喬琰解了她的安全帶,“下去吧!”
一下車,喬琰就把圍巾給她裹上了,昭昭小跑着往家裏走,天冷得可怕。
喬琰進門的時候,昭昭已回了房間,爸媽都不在家,乾爹乾媽也都出去見朋友了。
她換了身家居服,泡了杯牛奶吞着,開了平板看綜藝。
喬琰脫了外套進來,挨着她坐了下來。
昭昭把牛奶杯遞給他,“要不要喝?”
他低頭啜了一口。
一檔脫口秀節目,演員不斷在拋梗,觀衆一陣一陣笑聲。
昭昭一心幾用,一邊和朋友發新年祝福,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地看着節目,順便和他膩着,不讓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