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用閒書成聖人 >第149章 傻子(二合一)
    紀仲就是其中一個。

    紀仲不記得自己父母是誰,只是有一個人在臨死前,遇見了不滿六歲的紀仲,把自己的鐵劍扔給了他。

    “老子有一個兒子,死了,你給老子磕個頭,就當老子的兒子吧,替老子把香火延續下去。這把劍,算是老子給你的遺物。”

    紀仲老老實實地磕了個頭,不是爲了這把劍,而是自己被叫了多年的“兔崽子”,那一天,終於有名字。

    紀仲!

    他用了三天時間,刨了個坑,把那個便宜老爹埋了進去,自己則抱着那柄幾乎跟他差不多高的鐵劍,回到了南區甲子街。

    自從他半夜偷偷摸摸用這柄劍刺進一個想要搶劍的小混混的腦子裏,就沒有人再來謀算他這柄鐵劍了,他也莫名其妙成爲了整條街最受敬佩的孩子王……

    ……

    紀仲帶着衆孩子走到街頭,果然看到一個鬍子拉碴的大叔坐在大樹下,他看上去豪爽的很,就是右腿的褲管空空如也,風一吹就飄了起來。

    當然,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面前擺着香噴噴的麪餅子。

    那大叔看到紀仲等人,哈哈一笑,伸手招呼道:“小紀啊,快來快來,剛剛出爐的麪餅子,還熱着呢。”

    其他小孩都看向紀仲,紀仲小大人似的點了點頭,那些孩子才撲了上去,一邊吹着麪餅,一邊往嘴裏塞。

    “慢一點,都有,都有。”大叔熱情招呼着他們,又看向走在最後的紀仲,“小紀,昨天你答應的,喫我一頓飯,所有人都要跟着我念兩個時辰的書。”

    紀仲在那大樹的身邊坐下:“給喫的,還求着給我們書讀,你怕不是個傻子。”

    那大叔哈哈大笑:“是啊,不是傻子,誰來亡人集啊!”

    ……

    春去秋來,一晃兩年過去。

    亡人集裏建起了一座書院。

    那傻夫子就像是鳥雀撿麥穗一般,託着那僅剩的一條腿,不斷用白麪餅子把一些小孩子騙進書院,教他們唸書。

    不是沒有人來惹事,但直到那個時候,紀仲才知道,那傻夫子的實力強大的可怕。

    聽人說,他是什麼“太平書院”的學子,那條腿是救同窗的遺物時被蠻族弄斷的。

    你說傻不傻?人都死了,還搶東西幹嘛?

    後來他在戰場上又受了傷,死裏逃生。有人保舉他去賦予的揚州爲官,被他拒絕了,他說他要來亡人集開書院。

    你說傻不傻?

    亡人集裏的人都在背後喊他傻子。他們這些孩子還好些,叫他傻夫子。

    “傻夫子,你爲什麼要來亡人集?”紀仲走到傻夫子身邊,接過揉麪的活,問道。

    那傻夫子樂得輕鬆,從懷裏抽出一袋旱菸,點着以後吸了一口,看向天邊的落霞,說道:“我遇到了一個人,是從你們亡人集走出去的。”

    “他說,他的孩子還在亡人集。他想讓他的孩子唸書。我答應了他了。”

    “可是那小子,下一個衝鋒就死了。我也不知道他孩子是誰,就只能過來把所有孩子都教一遍了。”

    “沒辦法,答應了別人啊!”

    紀仲撇了撇嘴:傻子!

    傻夫子輕輕拍了拍紀仲的後腦勺:“要尊師重道!”

    ……

    一轉眼,又是兩年過去,紀仲十四歲了。

    這一年,他《春秋》入門,正氣外放,成爲了一名儒生。

    傻夫子笑的比他還開心,說道:“我有一位好友,叫張戚風,我給你寫一封信,你去找他。他是中京折柳書院的學子,會把你收入學院之中。”

    紀仲撇了撇嘴:“我想去太平書院。”

    傻夫子搖了搖頭:“太平書院不適合你!聽我的。”

    紀仲還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響起了大喊聲——蠻人殺來了!

    紀仲心中一個咯噔,太平了多年,幾乎所有人都刻意去忘記,亡人集之所以叫亡人集,一是因爲這裏都是亡命之徒。

    另外,就是長城內的所有人,都把他們當做了死人!

    “快,快,快!”傻夫子猛然站起,衝着外面大喊,“所有人,都躲到密道去!”

    紀仲這是才反應過來,連忙衝進院子,把那些一個個到處亂跑的孩子抓起來,打開密道,將人一個個塞進去。

    這是傻夫子這幾年一直在做的事情,他說“與其臨渴而掘井,好過未雨而籌謀。”

    有的時候,傻夫子也不傻!

    密道,只有孩子們知道。因爲若是傳了出去,以亡人集的風氣,密道就不是密道了。

    將書院所有的孩子都送進密道,紀仲卻發現傻夫子站在書院的門口。

    “傻夫子,人都躲起來了,你也進來吧。”紀仲跑到傻夫子身邊,拉住了他的衣袖,可是原本輕輕一拉就會隨着自己的傻夫子,此時卻像一棵大樹一般,穩穩地紮在原地。

    “紀仲,你也去躲好,夫子,就不進去了。”

    “不行!”不知爲什麼,紀仲心頭突然涌出一股大恐懼,他死死拽着夫子的衣袖,往密道的方向拖拽着,淚水噴涌而出,“你都斷了一條腿了,你逞什麼英雄啊!你死了,我們怎麼辦!不許去,不許去!”

    傻夫子摸了摸紀仲的腦袋:“沒辦法,夫子我,答應了這天地蒼生了。”

    “得守信用啊!”

    “狗屁信用。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你跟我走,你跟我走……”紀仲死死拽着傻夫子。

    傻夫子蹲下身子,說道:“紀仲,你快躲起來。夫子要去了,你要夫子失信嗎?失信於我,比死還要難受啊!”

    “可是……可是……”紀仲低下頭,眼淚止不住的留下來,“什麼承諾,比命還重要!”

    傻夫子沒有說話,紀仲最終還是鬆開了手。

    “這個,給你……”紀仲從腰間解下了自己從來不離身的鐵劍,“你答應我,要把劍還給我!”

    傻夫子抽出劍,讚了一句:“好劍!”

    “這麼好的劍,我當然要還給你!”

    傻夫子哈哈一笑,手持寶劍,那空空如也的褲管下一道青氣冒了出來,傻夫子鬆開柺杖,意氣風發的衝出了書院。

    紀仲沒有躲進密道,他爬上了書院的圍牆,看着那一瘸一拐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

    他只能聽到天地間傳蕩着傻夫子的聲音——

    “太平書院學子在此,蠻人素來受死!”

    ……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打開了密道,把躲在裏面的孩子都救了出來。

    蠻人打退了,有朝廷大儒上書,取消亡人集,要把所有的倖存者都接回長城以內。

    紀仲抱着書院的大門不肯離開。

    他相信,傻夫子會回來的。

    他說了,要把劍還給自己。

    他不會不守諾言的。

    ……

    數天後,一羣渾身鮮血的儒生出現在紀仲的面前。

    同時遞給紀仲的,還有一柄斷開的鐵劍。

    “劍的主人,用開太平之術,殺死了一名蠻將。”

    “這劍,是在蠻將的身上找到的。上面有一道神念。”

    “讓我們將這劍帶給你。”

    “孩子,能告訴我死去的同胞姓名嗎?”

    紀仲慢慢站起身,從對方手中接過那柄斷劍,輕輕說了一句——

    “傻子。”

    ……

    紀仲靠在石壁上,已經沒有了呼吸。

    他的心臟已經停止了跳動。

    那天空中的崩壞之雲似乎沒有找到可以發泄的對象,緩緩散去。

    突然間,有腳步聲傳來。

    一個人、兩個人、三個人……

    那腳步急促。

    紀仲的手指突然動了動,緊接着他體內的一道紅塵氣猛然射向了心臟。

    那心臟彷彿受到電擊,突然有了一絲顫動的跡象。

    緊接着,又是一道道紅塵氣射入心臟之中。

    “咚……咚咚……咚咚咚……”

    心臟的聲音漸漸響起,就彷彿擂鼓一般。

    紀仲深吸了一口氣,猛然睜開了眼睛。他下意識抓起身邊的斷劍,指向來人的方向,直到看到來人是田向晚、王不歸、葉大福,這才鬆了一口氣。

    葉大福第一個衝上去,扶住將要跌倒的紀仲,看着紀仲渾身浴血的慘狀,咬牙切齒問道:“誰幹的!”

    紀仲微微搖頭:“被我幹掉了。”

    田向晚也向前一步,問道:“萬安伯呢?”

    紀仲回過頭,望向了山腹中的山洞。

    ……

    陳洛彷彿陷入了一道迷霧之中,他看不清楚前路,也辨認不了方向,沒有聲響,沒有人迴應,他只能憑着感覺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迷霧突然散去,他看到一個青袍儒生背對着他,似乎在思考着什麼。

    陳洛小心翼翼上前,行了個禮:“在下陳洛,敢問閣下……”

    那青袍身影回過神,一副年輕卻又滄桑的面孔上露出了釋然的笑容,也朝着陳洛回禮,說道:“在下王子安,見過同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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