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此時此刻,陸堯才幡然醒悟過來,徐栢爲什麼那麼愛追在他身後跑。
比之情愛,他唯獨忘了,徐栢更想擁有的一樣東西。
他的負責似乎也成了一種不負責任,他給了徐栢很多東西,讓徐栢生了其他的心思,可他卻偏又對徐栢最渴望得到的一樣東西起了吝嗇之心。
從未給過承諾。
所以那些年,這個人才會這樣的傻。
傻到一直追在他屁股後面,以爲他會突然大發善心,贈予他想要的東西。
他的心是冷的啊。
陸堯否認不了,他是骨子裏多麼冷血的一個人。
不過還是出現了意外,他終歸在徐栢身上破了例。
他的冷血無情,在這個天使般純潔的小王子麪前,沒有用武之地。
只唯一的一點,他恨自己的疏忽,以致一切來得太遲。
徐栢的身體從僵硬變得逐漸柔軟,最後淚雨磅礴,他窩在陸堯懷裏,哭得幾乎不能自已。
爲什麼,陸堯沒有早一點對他這樣說,爲什麼偏偏不早一點。
他現在不敢信了啊。
徐栢哭得哽咽,淚雨掉落中,他哭着又像瘋癲的笑,“陸堯,我不敢要了啊,不敢要了,爲什麼現在才說,晚了啊,一切都晚了。”
徐栢攀在陸堯後背上的手指,嘩啦的向下劃去,衣帛破裂,皮肉綻開的刺耳之聲響起。
陸堯似乎感覺不到身後皮肉劃破的鑽心疼痛,只聽到了耳邊徐栢的哭喊。
他眼底變得晦暗不明,甚至更深處捲起了滔天巨浪。
他低下頭,不斷琢吻着徐栢白玉般無瑕的臉龐,聲音嘶啞的低語,“徐小栢,還沒遲,爲什麼不敢要,徐小栢是勇敢的小王子,他沒有不敢要的東西的。”
“陸堯,疼啊,好疼的啊,撕心裂肺一樣的疼,真的承受不住了。”
“我只是個血肉之軀。”
徐栢的聲音小若蚊吶,如若不是貼在他脣邊,幾乎聽不清他說的什麼。
但陸堯卻寧願自己沒聽到他所說的那些。
在他尚未弄清楚諸多的彎彎繞繞之時,徐栢很努力的爲自己爭取過,但結果卻並未如他所意。
所以,他怕了。
可他不能允了他啊。
“徐小栢,不疼了,再也不會疼了,我跟你保證,再也不會了。”
陸堯同樣聲音極輕的回覆着,似乎生怕驚擾到了徐栢。
這一瞬間,陸堯心裏不僅因爲徐栢的難過生出了疼痛,甚至還冒起汩汩鹹意,徐栢的眼淚是落在了他的心尖上啊。
他想讓徐栢有一個家,爲他遮風避雨的家,能讓他此後不再孤苦伶仃,不再茬弱無依。
陸堯嘴脣從徐栢的鼻尖一直親吻到額間,他熾熱的胸膛下現在還藏着許多想要宣之於口的話,但他不敢在這麼個節骨眼上說出來。
不能再刺激徐小栢了,他真的看不得他眼尾一直淌落清淚,蜿蜒着從小小的臉蛋隱沒進透着清香的竹木縫隙裏,源源不斷。
陸堯不斷的對徐栢進行安撫,努力想讓他平復下來。
好在不負他所願,徐栢的聲音漸小,最後終於慢慢停了下來。
許是他後知後覺的生出了幾分尷尬,剛被浸洗過的雙眼霧濛濛中又透着些微無措。
他哭得太丟臉了。
縱然他心裏存着再多委屈,他也不該這般失態,就這麼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大喇喇的攤在陸堯面前。
雖然他承認他以前在陸堯面前掉眼淚的次數並不少,但不管有過多少次,他掉完眼淚之後,心裏都仍存有羞恥感。
徐栢又悔又惱的想着,這麼大個人了啊,他怎麼就控制不住自己,老愛掉眼淚呢。
腳踝之下,軟鞋裏兜着的腳趾似乎正與他心意相通,也忍不住了那股羞意,努力想要蹭掉薄透的襪子,蜷縮成一團。
整個人更是蒸成了桃花盛放一樣的豔粉。
徐栢咬着溼潤的脣瓣,垂下眼簾,底下淺色系眼珠不停的轉動着,他必須找個法子化解眼下窘境。
但沒等他找出個好辦法,見徐栢已經止住淚水的陸堯,嘴脣顫顫巍巍的抖動,話語從喉間漫到舌根,即將脫口而出時,卻又止住了。
說那些似乎暫時無益,如今更應該從源頭解決問題纔是,他得引導徐栢往後與他多作溝通,排解煩悶,別老將事情埋在心底。
他承認他不是個特別仔細的人,而徐小栢的敏感又容不得他疏忽,他們彼此之間最好的方式便是將話攤開了說。
他不想再來一次這樣的了,徐小栢怕也跟他相同心理。
真的,這樣的情況,他倆誰都不好受。
“徐小栢,我們必須得認真的再聊聊了。”
徐栢擡眼,情緒散盡的眸子乾淨清澈,他就那般靜靜的看着陸堯,好像在考慮這話的可行度。
半響,他才又垂眉,聲音嘶啞的回道,“好。”
這一個字似乎用盡了他所有的力量,他整個人眼見着精神氣泄落下去。
他最終還是決定給彼此一個機會,就算結果最後真的不盡人意,他也認了。
就當那就是他的命吧,他命該如此。
陸堯低頭,額頭抵在徐栢額上蹭了蹭,湊得太近,鼻息交錯間,他們兩人好似正脣齒相依。
雖說陸堯確實特別想讓徐栢將心中想法完完整整的坦露出來,但他清楚小傢伙現在心裏正彆扭着。
直接就這般說出來,肯定沒那麼容易的,所以他語氣哀哀,低聲下氣的求着。
“徐小栢,你心裏都存着什麼想法,認真跟我說說吧,讓我看看我哪裏做得還不夠好,好將那些都改掉。”
徐栢與陸堯鼻尖相碰,他嘴微張了張,露出半截潤紅小舌。
放在平時,這定然勾人得緊,如果陸堯瞧見,必會眼神幽暗,想要去嚐嚐那軟膩滋味,但現在顯然沒人能夠注意到那靈巧舌尖。
徐栢努力了片刻,心中卻仍舊還懷有恥意,不好意思就這麼把話都說出口。
要他求陸堯的垂憐,算怎麼回事。
陸堯心甘情願便也罷了,但這會兒是嗎?
陸堯感受到緊緊相貼的眼皮底下,不安分的眼珠子轉得利索。
陸堯拉開點距離,聲音清淺的哄着徐栢,“小栢,說真心話,別再弄假了,咱們坦誠相待,以後才能越處越好的,這不是你的願望嘛。”
話雖是這麼說,可徐栢怕啊,光腳的不怕穿鞋,儘管他是光腳的那個,但此刻毋庸置疑,他怕穿鞋的啊。
陸堯應有盡有,不同於他,他哪能就真的什麼都不顧。
僅剩的臉面,是他唯一能夠把握的。
陸堯見徐栢還在猶豫,他不禁暗恨的使勁咬了咬牙根,溫柔下來的眼眸也泛起了些血絲。
他心裏想着,得把徐栢那些後顧之憂給斬掉纔行。
於是他狠意道,“徐小栢,就算要下地獄,我也勢必陪着你,你怕什麼,有什麼需要你怕的,如若不得你願,你就拖着我下地獄去。”
徐栢身體微微一震,似是被陸堯這話驚到了,他吶吶喊道,“陸堯。”
“我教了你辦法,我都不怕,你怕什麼,咱們肯定要一直糾纏下去,尚不提往後,你要怎麼處理跟我的關係,以前的事,咱們勢必要說得清清楚楚。”
“我不想那些事始終橫亙於我倆之間,成爲一道傷人的尖刺,徐小栢,這不行,絕不行。”
“你今天必須把你所有的想法都說出來,我不能繼續依着你胡鬧,由着那些刺在我倆之間。”
“我承認我不是什麼良善人,也沒那麼厲害的能耐,可能很多時候都注意不到異常,所以就算生成了刺,這根刺它很大程度也是刺不痛我的。”
“但徐小栢,你不行,你既然受不住,你就說出來,以後該怎麼咱們另提,但我絕不允許再把此事揭過去了。”
陸堯此時將臉移到了徐栢的側面,嘴脣緊挨在他軟乎乎的耳垂下,翕動的兩片飽滿脣瓣一點一點的將他的所思所想向徐栢吐露出來。
徐栢出神的越過陸堯的肩沿,瞧向他身後厚實沉重的木櫃,心下一陣恍惚。
他又忍不住咬了咬下脣,這次他沒注意控制力度,險些將自己的薄脣咬出血。
而牙尖扎陷脣瓣的刺痛感則將他從恍惚中拉了回來。
仍舊踟躕不前嘛,徐栢輕輕的笑了,那笑似陽春白雪般潤澤於心的溫柔。
是了,陸堯其實就是他的勇氣所在啊,他曾經那般嬌矜,又哪少得了陸堯的縱容。
如今他把話都明明白白的說給他聽了,此後他依舊與以往一般無二,他心哪還能定不下來。
他親口承諾,要再給他一個家了。
如果他沒做到,他說了,可以由着他拽他共赴深淵地獄。
他不必再在心裏做什麼天人交戰的爭鬥,痛苦萬分的折磨自己,只要拖上他一起就行了。
“嗯,我都說。”
“但是陸堯,我還沒同意跟你在一起,你就在我後面繼續追吧,等到我哪天心情好了,能空出點時間看看你待我有多少真心了,咱們再在一起吧。”
伴着清脆的笑聲,徐栢將他那張漂亮的臉微擡,極驕矜的將任性的話話說出口。
既然陸堯如此誠摯的對他表了態,那別怪他從此刻起,就要仗起他的勢。
他別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