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邊恨得牙癢,握緊的拳頭想使勁往陸堯身上砸,一邊又茫然無措。
爲什麼人是這麼矛盾的一種生物。
徐栢眼睛微微發酸,胸口也悶得難受。
他既不願就這麼原諒陸堯,還望繼續讓他再受些痛苦和折磨,好讓自己心裏能夠痛快,又很想原諒陸堯,就此把事永遠揭過。
他無法做出最合適的選擇,哪怕他明白怎樣做對自己其實才是最有利的。
他的心、他的身體、他的大腦,代表三種完全不同的聲音,它們各持己見,說服不了彼此。
每每其中一個做出了某個決定,後面兩個便會跳出來進行中途騷擾。
這騷擾或好或壞,但就是保持了與前面高度的不一致。
恍若精分一般。
就像現在。
明明初衷是想“教訓”陸堯,結果最後心軟,不忍如此的也是他。
甚至還被佔了便宜去。
徐栢用手背使勁蹭了蹭自己的脣,本就被親得紅潤的脣,因爲他這動作,紅得更加嬌豔。
本就精緻漂亮的臉此刻更是恍如雨露澆灌後的玫瑰,綻放着幾若讓人神魂顛倒的美。
陸堯這次親吻得逞,此刻正笑得像偷到腥的狐狸,狡黠中帶着說不出的志得意滿。
徐栢沒法責怪陸堯,本就是他自己放任的,他掙扎抗拒得不夠激烈。
從沒把陸堯一個人丟在這裏開始,他就輸了,輸得一塌糊塗,他得認下自己要擔的這份錯。
因爲他知道,他不僅是想看陸堯對見到他時的反應。
陸堯縱容着他,徐栢閉着眼睛想,那他自己爲何不能也縱容自己一次呢。
他的私心用在哪裏,本就由他自己說了算,無論是陸堯今天被套了麻袋這事,還是他又突然想與陸堯好了。
本來陸堯有拒絕一切的權利。
只不過他自己沒要,把主動權都放在了他手上而已。
“陸堯,你混蛋。”
徐栢喘着氣,低喃了聲。
如今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勝過東風。
說服本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更何況他要說服的還是自己,他是在跟自己做着鬥爭。
可爲了某種可能,他卻又甘願嘗試。
然而這些,徐栢想,陸堯不會知道,他也永遠不會知道。
他其實有爲了朝他多走一步做過努力。
陸堯只需要知道他對他的過分、以及他的那些冷臉就好。
這纔是他該受着的。
徐栢的聲音近在耳畔,陸堯想裝作聽不到都不可能。
他承認,他剛剛確實是混蛋了點。
可有些事,本就情難自禁,又碰上時機恰好,他要是不把握住,都覺對不起自己。
“嗯,我混蛋。”
陸堯心裏雖想的是另一回事,卻不妨礙他嘴上遷就着哄人。
要是能溺死在那張脣上,他一點不介意徐小栢多罵自己幾句,就是再挨幾頓打都行。
反正在他眼裏,都是他賺了。
一個罵,一個應,此時此刻,他們之間卻硬是多出了幾分溫情。
“陸堯。”
徐栢喊了陸堯一聲,嗓音低低的,聽在陸堯心裏,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像伺機而動的貓要趁其不意伸出爪子撓人的前兆,又像將要把身體團起然後一躍跳到懷裏打滾撒嬌。
陸堯感覺自己指尖隱隱發癢,於是兩隻環在徐栢腰間的手微鬆了鬆,然後他擡起了一隻手落在了徐栢的後頸上。
“叫我做什麼呢,嗯?”
“沒事,我就叫叫。”
徐栢眸子暗了暗,卻並不爲陸堯這聲動搖。
他心裏剛升起的火苗彷彿隨着他喊的陸堯這一聲又散去了。
探出去的觸角終於還是收了回來,等待着下一次的嘗試。
陸堯能感覺得出來徐栢剛剛喊他,是想說些什麼的,但最終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他還是放棄了。
陸堯指尖一下一下的摩挲着徐栢的後頸,沒去強求。
過了片刻,徐栢想起了要緊事。
他嘴脣動了動,哼唧着,“我扶你回去了。”
說着的同時,他又要去架陸堯。
“不用,我自己可以走。”
陸堯低下頭,在徐栢脣上蜻蜓點水似的又親了一下,然後把他放開。
怕徐栢不信,陸堯還語氣重重的強調了一遍,“我真的可以自己走。”
徐栢杵在原地不動,仍舊倔強的堅持着。
“乖,去把我放在牆角那兒的堅果拿起來,拿着這個就是幫我的忙了。”
緩了這麼久,陸堯的痛勁已經緩過去了,之前不讓徐栢架他走,這會兒就更沒了可能。
所以他決定找點事讓徐栢做,儘量讓他別老惦記在他的身上。
但顯然徐栢並不配合。
他對陸堯那話沒做出丁點反應,只把那當成了一陣輕飄飄灌進了耳裏的風,於他無痛無癢,無關緊要。
這就讓陸堯愁住了。
陸堯輕輕向外推了徐栢一下,“乖,快去。”
“我真能自己走,不信等下我走給你看。”
徐栢被陸堯推開了一步,滿臉的不高興,小嘴翹得老高,像掛起了一個小金油壺。
一雙漂亮的眼睛也微微睜圓,對陸堯這行爲滿是不可思議。
“快去,把那袋堅果撿起來,你不是最愛喫那玩意嘛,咱們回去後,我剝給你喫。”陸堯一邊哄着徐栢,一邊又催着他。
“誰要你幫剝啊。”
知道陸堯是鐵了心的要他去拿那袋堅果,徐栢不甘心的嘟囔着。
儘管拖拖拉拉的,但他最後卻還是走了過去。
而陸堯則跟在徐栢後面,真如他所說的那樣,要走給徐栢看看。
徐栢聽着身後的腳步聲,眉間一陣抑鬱,又惱又煩,還有一絲奇怪的甜蜜。
他彎下腰,把系得很好,沒有一顆堅果灑落出來的袋子提在手上,然後轉身,後退兩步極快的湊到陸堯身邊。
徐栢現在有些彆扭,好像一下被難住了。
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徐栢幽幽的瞪了陸堯一眼後,接着就把空出來的那隻左手鑽進了陸堯臂彎裏。
不讓他架着來,那他這樣總可以了吧。
突然多出來的一隻手,陸堯眼睛向下暼了暼,默不作聲,算是允許了徐栢這樣做。
只是,徐小栢他確定這樣做不是加重他的負擔,順便再給他多增點痛嘛。
爲了少些事端,陸堯選擇了閉嘴,安靜的由着徐栢胡來。
反正不過屁大點疼,還能奈他何。
徐小栢高興就行。
畢竟他死咬着不讓徐栢那樣大架勢的來,已經挺不識好歹了,這要再繼續瞎逼逼幾句,陸堯眼角餘光往旁邊逛了圈,有句話叫什麼來着,不作死就不會死。
他倆從旁邊的巷口路過,身後是夕陽落影。
他倆走得很慢,彷彿走的不是一條偏僻的街道,而是時光歲月,他們平和的後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