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而已，徐栢舀着碗裏的粥放進嘴裏，惡狠狠的嚼了兩下，心想，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之前的那兩年，不也沒有陸堯在身旁，他不照樣過得挺好。
徐栢忽略了自己所認爲的好跟真的好存有多大區別。
陸堯剛見到徐栢時，在他眼裏，徐栢過得如何，根本不是用好不好來形容的，完全是悽慘到家，活得沒了人氣。
說是行屍走肉也不爲過。
當然，徐栢就算被點開這事，他自己也絕對不會承認自己前面的兩年過得格外差的。
他每天待在自己的古玩鋪裏，躺在竹榻椅上，沒事曬曬太陽，看看書，日子過得可能是寡淡了點，但沒有什麼不好的地方。
頂多就是時不時會生出些自怨自艾來，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了。
自己獨自待在江城的兩年，已經屬於過去式，徐栢不管如何回憶，也不可能再有當時心境。
那兩年裏的絕望黑暗彷彿都封存在了記憶裏，而如今則像是苦盡甘來了一樣。
有了幾分的甜，就很難再記起那種黃連似的苦滋味，這屬於人類的正常規避行爲。
同樣，因爲這幾分的甜，徐栢便開始耐受不了丁點苦。
唉，徐栢在心裏輕嘆了聲，自己也是嬌氣了。
不過，自己以前活得又累又痛苦，不就是因爲時常鑽進了死衚衕裏，出不來嘛，現在好不容易從裏面掙出來，他何苦又繼續朝那破地方鑽。
跟陸堯相處，自己還是時刻謹記着，遇事無論好壞，都隨着它去，就讓一切順其自然。
人啊，還是得佛性點爲好，不計較纔是過日子的最高姿態。
徐栢這狀態，挺奇怪的。
剛剛瞧着還像自己悶着生氣的樣子，一會兒的功夫，那些情緒就都沒了，然後整個人變得冷冷淡淡的。
這種冷淡還不是對他不滿的那種冷淡，而是那種萬事不在乎的冷淡。
真的不對勁。
其實這轉變，按理來講，陸堯應該喜聞樂見的。
好歹徐栢這樣子，一瞧就知道他沒再跟他自個較着勁了。
但這變化，陸堯卻又真覺得心慌。
然而哪怕明知情況不太對，陸堯也不敢直接開口問徐栢什麼，只是愈發殷勤起來。
一旦徐栢表現出點對桌上某樣食物的喜愛，他就十分有眼力勁的，先一步把東西給送到徐栢手上。
面對陸堯的這份殷勤，徐栢笑了笑，他坦然受之。
這頓早餐，兩人花了點時間喫完，而等他們喫完時，餐廳裏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
徐栢看了眼他手腕上戴着的表，此刻已經快接近今天錄節目的時間。
於是，他眉梢微擡，對着陸堯，心平氣和的道，“我快要到錄節目的時間了。”
“你該走了。”
徐栢說完，覺得這話不太妥，有點過河拆橋那意思，他便又忙忙補充了句，“你放心回白城辦你的事去，我在這裏，不會有什麼事的。”
然而自己補充的這句，似乎還沒讓陸堯滿意，他眼若星光，仍舊巴巴的望着自己。
徐栢卡殼了一下，他還有什麼沒說？
哦，對了，差點將陸堯最想聽的話給遺漏了過去，“如果我真有什麼事，一定會給你打電話的。”
徐栢的佛性是真的佛性，所以他並不吝嗇給陸堯說些他想聽的東西。
至於他會不會真照着做，徐栢那張瑩白如玉的臉上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這事就只有佛祖知道了。
陸堯想聽甜言蜜語，還是保證承諾，他絕對都能信手拈來，當然，前提條件是並不需要他真的有所行動。
徐栢等會兒就要去錄節目，而自己又不好直接跟進去，那他再在這裏待下去沒多大意義。
所以徐栢從坐着的椅子上站起來後，陸堯緊跟着也站了起來，同時，他還不忘說道，“那我一會兒先回去了，有事你一定要給我打電話。”
“嗯嗯，知道了，你放心回去。”
接着，兩人便一起向外走去，等走到餐廳門口時，他們則很有默契的都停下了腳步。
兩人都想讓對方先走，結果哪曾料到他們竟然想到了一處去。
徐栢跟陸堯對視了一眼，然後看出了彼此打的什麼主意，就忍俊不禁的都笑了起來。
笑完之後，徐栢舉起三根手指，在陸堯面前晃了晃，“我數三下，咱們一起轉過身去，然後朝前走，不回頭。”
“好。”
似乎也沒別的辦法，看徐小栢這樣子，他怕是無法說服他先離開。
不過，回不回頭，徐小栢說了不算。
徐栢假裝自己沒看懂陸堯心裏盤算着事，因爲他也有些別的打算。
剛剛那話只是權宜之策。
不過，不久前他還決定自己要活得佛性些的，現在這是不是打臉了。
“一、二、三。”
三聲落完，他們兩人果真步調一致的都轉過了身，然後各自朝前走去。
陸堯在心裏數着數，他猜徐小栢大概會比他先回頭，自己數到十的時候再回頭，應該比較合適。
然而結果卻出乎了陸堯所料，他身子扭到一半時，正好看到跟他做着同樣動作的徐栢。
場面滑稽又好笑的。
徐栢率先出聲，他邊說邊笑，“咱們再來一次，這次真不許再回頭了，要一直往前走。”
陸堯站在十米開外的位置，輕聲應道，“嗯。”
“我不數數了。”
“咱們就直接一起轉過去吧。”
兩人的默契很好，不僅在同個時間轉過身，撞到了一起，就連再次轉回去時，也卡在了一個恰恰好的時間點上。
而這次，兩人又再度保持住了他們的默契，沒人再回頭看。
天上暖紅色的太陽正穿過雲層，一陣微風輕輕吹過，帶着淡淡的桂花香。
一路走到酒店門口的陸堯，直到此時，方纔轉身朝徐栢離開的方向望去。
不過，那裏卻如他料想中的一樣，早已沒了徐小栢的身影。
也罷，有那個惆悵時間，他還不如趕緊回白城去，儘快將事情辦完，也好早點回來。
於是，陸堯三步並作兩步的往外走，一雙大長腿甚至直接從臺階上跳了下去，速度極快的朝着他停車的地方去。
徐栢再次回到昨天他們錄節目的那個客棧時，鄧昱則早已經坐在那裏。
他一進去，正好便看到鄧昱跟別人聊着天。
難得啊。
徐栢有點被鄧昱今天這表現驚到。
鄧昱竟然沒有第一時間發現他，然後對他說些陰陽怪氣的話。
他以爲經過昨天那事後，鄧昱對他的態度會更惡劣，今天愈發針對他纔是。
但是並沒有，鄧昱既沒有對他擺臭臉，也沒說什麼刺耳話，甚至都沒怎麼關注他。
莫非今天鄧昱決定換種方法，對他實行冷暴力？
但冷暴力什麼的，這對他完全沒用啊。
鄧昱察覺到了徐栢的目光，然而他只是擡頭往徐栢那裏輕飄飄的暼了一眼，就又繼續跟他旁邊的人聊了起來。
這反應，實在是怪。
徐栢皺着眉，一邊思考鄧昱又在打什麼鬼主意，一邊往坐在靠牆位置向他招着手的李卿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