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逐漸淪陷 >第7章 出水芙蓉
    週六早晨我在一片停電的黑暗中醒來,窗外天色灰濛濛,下了一夜的大雪覆蓋江城,街道幾乎沒有聲響。一簇車燈折射在紗簾上,很刻意地定格了許久,我掀開被子下牀,走到窗臺,漫天雪霜的盡頭是天光乍亮,在雪色與月色、雲光和路燈之間,窄窄的一縷線,馮斯乾的銀灰色風衣沿着線被拉得很長,長過天際。

    我頓時睏意全無,揉了揉眼皮確定自己沒看錯,探出身呼喚,“馮先生!”

    馮斯乾望向我這扇窗,他面容被雪花吞噬,看不真切,白皙挺直的鼻樑染着淡淡凍紅。

    我驚喜又茫然,“您來接我嗎?”

    空曠的巷子瀰漫着我的迴音,我們視線交匯的一刻,賓利掃出的白光也熄滅。馮斯乾把頸間的圍巾向下壓了壓,口型似乎在說什麼,可大雪鋪天蓋地,他的一切迷離又模糊。

    “四樓的喊什麼!才六點鐘還睡不睡覺了!”

    馮斯乾看了一眼三樓敞開的窗戶,他別過頭,眼底一閃而過的笑意。

    我迅速衝進浴室清洗,穿上外套飛奔下樓,馮斯乾不緊不慢焚了一支菸,稀薄的白霧在脣邊散開,分不清是他呼吸還是吐出的煙氣。

    我跑到他面前,將踩歪的高跟鞋扶正,“馮先生,我們不是約定八點鐘在公司集合嗎。”

    司機降下車窗,“韓助理,你手機一直關機,馮董馬上去機場,那邊臨時加了一檔應酬。你再不起牀,馮董就自己出差了。”

    我急忙解釋,“手機沒充上電,公寓跳閘了。馮先生等多久了?”

    馮斯乾沒吭聲。

    我租住的小區偏僻,電力經常供應不足,其實這幾年我攢了挺多錢,不過我不敢買房子,怕上門尋仇。我幫助了多少受害的老婆,就等於得罪了多少出軌的丈夫,那些男人在各自的圈子裏有頭有臉,私下報復我易如反掌,我一般完成一單生意會去隔壁城市避風頭,沒生意也基本三個月就跨區換房子,而且是混跡在魚龍混雜的老小區裏,任憑男人掘地三尺也挖不出我。

    我拉扯馮斯乾的衣角,“我也想吸一口,太困了。”

    馮斯乾看着我,“你會抽菸。”

    我說,“您教我啊。”

    他沒反應。

    我一把奪過馮斯乾手上的煙,含住他咬過的菸蒂,舌尖吮吸着,溢出斷斷續續的唾液聲,很隱晦卻又讓人躁熱難抑的挑逗,馮斯乾面無表情眯着眼。

    煙霧盤旋而上,像翻滾的青色潮汐。

    我壓根不會抽菸,因此沒有吸進喉嚨,只是在口腔裏打個轉兒,就對準他的臉噴出,他沒躲,任由我嘴裏牙膏和尼古丁交纏的味道淹沒了他,“馮先生,我們這樣算是間接接吻嗎。”

    馮斯乾揭過擴散的煙塵和我對視。

    我吸了幾大口,直到菸蒂融合了我們兩人的氣味,我才把半支菸又塞回他脣內,馮斯乾沒有張開嘴。

    我莞爾一笑,“嫌棄我啊?”我踮起腳,將舌根底下殘存的最後一絲濃霧渡進他的脣縫,他身後是汽車,前面是我,退無可退,“我很乾淨的,您信不信?我沒愛過幾個男人,我曾經發過誓,我愛上的男人一定是天下最厲害的男人。”

    馮斯乾注視着那枚菸頭上屬於我的齒印,很小很細,他從未見過我如此放浪的模樣,我的骨骼,我的眼睛,我的全部,都那麼不安分,那麼瘋狂極端,一張純情到極致的面孔,一具撒野而妖嬈的靈魂。

    我掰開他手指,強迫他銜住煙,“您用嘴教我,我立馬就學會了,對嗎?”

    馮斯乾自始至終沒有開口,他食指和中指夾着煙,不抽也不熄,在快燃盡的時候,將那支菸丟在了雪地裏。

    他拉開車門彎腰坐入,我也上車,司機調頭駛向通往機場的高速路段,我坐穩後拍打駕駛椅,小聲問,“馮董等多久了。”

    司機說,“我們也剛到,昨晚馮董回家了,從春風路過來。”

    這個回家的含義我很清楚,是回他們夫妻倆的家。馮斯乾翻着雜誌,玻璃上籠罩一層厚厚的哈氣,他整個人像火爐一樣乾燥暖和,我情不自禁捱過去,一邊偷窺他的雜誌一邊委屈的語氣說,“您可真聽馮太太的話,她來一次,您就回去了。”

    按道理講,馮斯乾已經徹底掌握了財政大權,馮太太是個沒價值的擺設了,可殷怡的孃家不簡單,即使他如今具備能力掣肘甚至脫離殷家,也得再三籌謀,因爲殷家還有他的老丈人和林宗易,都是商界摸爬滾打的狠角色。所以殷怡發話了,馮斯乾必須走個過場盡一盡丈夫的義務。

    “您和殷太太和好了?”我掌心蓋住雜誌上他正在瀏覽的位置,“您以後都回家住嗎。”

    馮斯乾一扭頭,看見我挎着小臉兒,他合上雜誌,“你管太多了。”

    我可憐巴巴,“我捨不得您。”

    他望着外面的雪景,默不作聲。

    我腦袋倚着他手臂,曖昧至極的姿勢。司機從後視鏡一瞟,升起擋板隔絕了前後。

    我嘴脣貼在馮斯乾耳朵廝磨,“那您捨得我嗎?您連我的內衣都沒還給我。”

    他胸口微微起伏,仍舊沒半點回應。

    我又問,“我的內衣是不是還帶着身上的體香。”

    馮斯乾將窗子打開一條縫隙,呼嘯的風雪灌入,我眼前彷彿被什麼東西遮住,我試圖拂落,可拂偏了,他此刻忽然伸出手,指尖隔着一釐距離,擇掉粘在我睫毛的紅梅瓣。

    我心臟狂跳不止,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和我接觸,儘管並未實際觸摸到,也是相當不容易的突破。我緊接着在他耳垂落下一個很輕的吻,馮斯乾不着痕跡僵硬住。

    我噓聲說,“假如我現在還沒醒,您會上樓敲門嗎?我平時裸睡,萬一撞見了怎麼辦。”

    他不再出聲,閉上眼養神。

    四十分鐘後我跟隨馮斯乾進入頭等艙的候機室,我先給手機充了一點勉強夠打電話的電量,然後藉口去衛生間,藏到過道的角落聯繫殷怡,我問她合約還繼續嗎。

    她立刻明白我誤會了,以爲她要放棄離婚,“韓小姐,我並不是改主意了,我們各有各的計劃,想要的結局不衝突。”殷怡非常懊惱,“我本來準備拍幾張親密照片證明我們感情好,坐實他同期出軌欺騙我,可是馮斯乾沒睡在臥室,他凌晨回來說要加班,後半夜都在書房辦公。之前在他住處,保安告訴我那層的攝像頭壞了,我們擁抱的錄像我沒有拿到。”

    要是別的男人,我肯定不可思議,畢竟殷怡長相還可以,身材保養也好,哪怕是逢場作戲也沒道理分房,不過馮斯乾能幹出這事,百分百正常,他的清心寡慾簡直出神入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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